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
打了幾巴掌,該給一顆甜棗了。
我緩和了語氣:「父親,慕家何等高門,我必須要有豐厚的嫁妝,才能被婆家重視。
「公婆若重視我,自然也會傾聽我的意見,我到時也能為父親美言幾句。
「父親若能調任實權部門,官運亨通,何愁沒有錢財,娘的這些嫁妝又算得了什麼呢?」
父親閉著眼,想必心內在迅速權衡利弊。
是讓我從此閉嘴與慕家交惡,以後在官場舉步維艱,還是割下一大塊肉來滿足我。
幾個深呼吸後,他睜開眼,扯起虛偽的笑容:「芷薇,你是我第一個孩子,我豈有不疼你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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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的嫁妝,就是你不說我也是要讓你帶走的。
「隻不過這些事,本該由長輩安排。你做女兒的,不能如此僭越,以後去了夫家,定不能再這樣沒有分寸。
「你我父女一體。我若是官途受損,你在慕家又豈能有好日子過?」
我點頭稱是。
父親臉色稍緩,看向文嘉縣主:「這幾日你便理一理,將芷薇她娘當初的嫁妝都理出來吧。」
文嘉縣主臉色烏青:「全都讓她帶走,那將來若若成婚……」
我捂嘴驚呼:「縣主,我沒聽錯吧?
「你是想用我娘的嫁妝來填妹妹的箱籠嗎?難道你當初嫁給父親,沒帶多少嫁妝?
「你的嫁妝不夠妹妹出嫁用嗎?
「難道妹妹此前跟我炫耀的幾十個鋪面,十幾個莊子,無數的金銀珠寶,都是從我娘口袋裡出的嗎?」
10
文嘉縣主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而沈若若總算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她一遍遍問文嘉縣主:「母親,沈芷薇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
「你此前說給我準備的嫁妝,真的都是趙姨娘帶來的嗎?
「那要是都給了她,我將來出嫁怎麼辦?
「你說,你說呀……」
瞧瞧我這好妹妹,絲毫不會看臉色。
文嘉縣主本來就煩,此刻更是火氣上頭,一巴掌甩在她臉上:「閉嘴。」
沈若若捂著自己的臉,怔住了。
「母親,你竟然打我?
「我討厭你!」
說完,她一甩衣袖,飛奔而出。
文嘉縣主到底還是心疼女兒,追了上去。
臨走時,她用怨毒陰森的目光深深剜了我一眼。
父親皺眉看著母女倆離去的背影,嘆息:「一個兩個都被慣壞了。」
我請求地看向父親身後一直沉默不語,像是壓根不存在的孟叔。
他接收到我的求助,向前一步,低聲道:「老爺,能與慕家結親是天大的喜事。
「難得慕夫人認可了大小姐,這時候可不能出岔子。
「大小姐院子住得偏,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
父親立馬明白了孟叔的言下之意。
如今我與文嘉縣主鬧得劍拔弩張,縣主可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
若是這時候在背後使點手段,讓我一命嗚呼……
父親目光沉了下來,吩咐道:「你給大小姐挪個向陽的院子,派兩個靠得住的嬤嬤並幾個得力的家丁……」
父親回了書房,孟叔安排人給我挪院子,就緊挨著父親的院落。
我屈膝致謝,他一把將我扶起:「大小姐莫要折煞老奴,當初若不是夫人心善不吝錢財救治,我家善哥兒早就沒命了。
「這份恩情,老奴心裡一直記著呢。」
……
去新院子的路上,小萍一直在抖。
一會哭一會笑的。
「大小姐,我們真的能把夫人從前的嫁妝都帶走嗎?
「可慕家三公子不能人事,大小姐你今後可怎麼辦?」
沈若若第二日見我搬了院子,臉氣得五顏六色跟大染缸似的。
她也問我怎麼辦。
「拿那麼多嫁妝又能如何,能讓你夫君變成真男人嗎?
「你以後要守一輩子活寡,可怎麼辦呢?」
文嘉縣主也來了,難得今日天晴,日光映雪,越發襯得她臉色如冰:「這院子你也不過是暫居,你設計想害若若,如今自己入了火坑,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示意身後的嬤嬤將古董花瓶搬進屋子裡,笑意盈盈:「難道你們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嗎?
「一開始便是我自己想嫁入慕家啊!」
11
自永安侯世子夫人有孕後,京都顯貴人家都知慕家公子不能人事。
不過大家都是體面人,心照不宣,絕不放在明面上說,心疼女兒的人家誰會將姑娘嫁過去呢?
可門第太低的,慕家又瞧不上,是以慕謹拖了一年多,也沒有再娶。
若不是世子夫人產下一對龍鳳胎揚眉吐氣,慕夫人大約也不至於如此急切。
可我想嫁。
他爹是吏部尚書,負責百官考核,足可以把父親壓得SS的。
隻有嫁入這樣的人家,父親忌憚慕家勢力,我才能順利拿回母親當初的嫁妝。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男人,因為我此生都不想要孩子。
母親就是因為生了我,被拖累一生。
孩子有什麼好的?
不用服侍男人,不用承受生育之苦,不用被母愛所束縛,還能擁有被父親和文嘉縣主忌憚的身份。
對我來說,這簡直是完美的婚約。
是以從設計讓沈若若放煙花開始,我便預料到父親在朝堂上可能會受阻。
他那樣想往上爬,哪會在乎女兒的婚姻是否幸福?
但我若提出自己想嫁,文嘉縣主必然百般阻攔。
是以我假意推沈若若。
父親為官運亨通動了心,逼沈若若嫁。
文嘉縣主心疼親生女兒,且對我的行為懷恨在心,必然會讓我頂替。
在她看來,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殊不知,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文嘉縣主此時已經回過神來,她臉色煞白,雙唇發顫:「你、你竟一直在算計我!」
我笑得肆意:「還要多虧縣主,想必要讓慕夫人接受我這個從未在人前露面的沈家大小姐,你費了不少心思吧。
「還有合庚帖時,也定是縣主和父親勁往一處使,才能讓我與慕謹八字相合,婚姻順遂。
「若沒有縣主助力,僅憑我這個久居後院的小小商戶女,哪能辦得來這些大事!」
我屈膝:「如此說來,還要多謝縣主。若無縣主,以我的身份,哪能覓得如此良緣。」
文嘉縣主氣得呼吸急促,白眼亂翻,身體直直往後仰。
沈若若不關心母親,反而對我叫囂:「你嫁去慕家有什麼好?慕謹就是個內監,你這輩子沒有自己的孩子,做不了真正的女人。」
我嗤笑:「你做過女人嗎?
「不然等你娘醒了好好問問她,服侍男人的滋味到底好不好?
「你再問問,她生了你這樣蠢笨如豬的女兒,有沒有後悔?」
12
文嘉縣主氣得病倒了,借機拖延整理我嫁妝的事。
父親卻嘗到了這門姻親的甜頭。
他考核得了乙等。
雖升遷無望,但也保住了太常寺少卿的位置,不至於被貶出京,遠離權力的中心。
是以他對文嘉縣主說:「你如今身子不適,芷薇的婚事又迫在眉睫。不若將對牌交出來,你先好好養身體……」
此言一出,藥到病除。
文嘉縣主第二天就大好,開始操持家事。
不過在無人處看向我的眼神,卻越來越幽深。
她若還有點腦子,這時便不會動我。
她如今已沒了娘家支持,若是動了我得罪慕家,父親官途受阻,沈若若將來也難嫁入好門第。
她反而應該好好張羅我的婚事,我若以後在慕家得力,沈若若議親時,夫家也會將慕家這個連襟一並放入考量範圍內。
隻是道理她懂,心中的氣卻是咽不下去。
轉眼到了臘月中旬,父親接到了宮裡遞來的帖子,邀請我們一家入宮參加小年夜宴。
這種規格的宴席,素來隻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參加。
今年父親亦是臨時受邀。
他腦子還算清醒:「慕謹的大姐是宮裡的淑妃娘娘,想必是她想見見你。也有借著這個機會讓你與慕謹提前見上一見的意思。
「你定要端莊持重,萬不可失了分寸。」
文嘉縣主笑意不達眼底:「夫君放心,宮中禮儀妾身熟,屆時妾身定看顧好芷薇,必不叫她丟了沈家顏面。」
父親捋捋胡須,十分滿意:「你能如此識大體,吾心甚慰。」
因著時間緊迫,定衣衫配首飾教禮儀,文嘉縣主確實十分盡心。
見我神色狐疑,她冷哼:「你以為我想教你?你我同在沈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你若殿前失儀,到時候還要連累若若。」
沈若若也被她嚴格約束,不來找我的麻煩。
看上去母女倆已經學聰明了,隻是我心裡始終存著疑影,不敢盡信。
很快就到了小年夜宴。
小萍仔細檢查過一切,衣服、首飾、手爐,均沒有問題……
沈家官位低,隻能坐末席。
父親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遠處:「那位著墨綠色衣衫的公子便是你未來夫君。」
似乎是有所感應,慕謹也側臉朝我這邊看來。
13
隔得太遠,眼睛鼻子揉成一團,我眯著眼試圖看清楚些,沈若若翻著白眼:「不害臊。」
我笑盈盈:「洞房才是最害臊的事,妹妹這麼守禮,索性別嫁人了。」
「你敢咒我!」
父親狠狠瞪我們一眼:「都閉嘴,要讓別人看笑話嗎?」
酒過三巡,皇後娘娘來了興致,點各家貴女表演才藝。
這是宮宴慣有的流程,貴女們都有所準備。
我一個待嫁女,父親職位又低,這種事本輪不到我。
其間樂安縣主彈了一曲《高山流水》,得到了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嘉獎。
她謝恩時,謙虛地說:「臣女的才藝隻是尋常,沈家二小姐的琴技要比臣女高上許多。」
此言一出,所有人齊刷刷朝我們這邊看來。
皇後娘娘饒有興致:「哦,沈二小姐有如此才藝,本宮從前倒未曾聽聞。」
沈若若偏眸,微笑瞧我一眼。
我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便聽得文嘉縣主起身謙和作答:「回皇後娘娘,臣婦的二女兒前些日子手指受傷,恐無法獻曲。
「但臣婦的大女兒自幼善琵琶,若陛下和皇後娘娘不嫌棄……」
主位上的陛下本一直懶坐著,此時調整姿勢,身體前傾:「那便彈一曲聽聽吧。」
柳葉將攜帶的琵琶遞給我。
我迅速檢查了下,其上沒有貓膩。
文嘉縣主不知從哪裡折來一枝寒梅,插入我的鬢邊:「你今日頭上的首飾太素了些,便用這紅梅添一抹豔色吧。」
不對勁。
沈若若的古箏彈得不如樂安縣主,可她古琴奏得極好。
文嘉縣主為何讓出這次絕佳的表現機會?
因著外祖母是江南有名的琵琶手,母親也將這一門技藝傳授給我。
我的琵琶技談不上出神入化,震驚四座,但也絕不至於丟人現眼。
如果文嘉縣主目的不是讓我丟人,那她意欲何為?
我應當拒絕,可她已經為沈若若找傷了手的借口,我不能再用第二次。
且父親已經在催促:「快去吧。」
我抱著琵琶越往前,越能感受到主位上幾道灼灼的目光。
按禮儀尊卑,我不能抬眸瞧主子們。
可我心內實在忐忑,便大著膽子看向淑妃娘娘,她正眸光深深看向我。
我向她遞了一個惶恐求助的眼神。
宮女已經為我奉上軟凳,我作勢調琵琶,故意弄斷了琵琶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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