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喪彪，是這片街區的貓老大。
我有個不能說的秘密。
每天晚上八點，我都會孤身前往碧桂花園小區，跟一個人類碰頭。
但有一天，我的秘密被S對頭發現了。
1.
「咔噠」寂靜的夜裡，響聲十分清晰。
我放棄地上的貓糧，快走幾步到人類腳邊。
為了獎勵她的識相，我在她腳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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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染上我的氣息，就代表她是我的人，受我保護，誰也不能傷害她。
「咪咪，別急，馬上給你罐頭吃。」
鼻尖都是肉香味，我蹭得更賣力了。
人類幹得好，獎勵獎勵，獎勵你~
「吃吧！」
這兩個字表示可以開飯了，我立馬湊過去埋頭吃肉。
人類的手一下一下從我的腦袋摸到尾巴根。
真是太放肆了！
不過看在罐罐的面子上，我可以暫時容許你碰觸我尊貴的身體。
2.
「老大咱們的貓被隔壁街區的欺負了！有個小子搶了阿偉的女朋友！」阿發滿臉怒容，身後跟著個臉上帶傷，垂頭喪氣的小子。
尾巴在地上拍了兩下，示意我此時的不爽。
連下了兩天雨，難得能曬個太陽睡個午覺，卻鬧出這樣的事。
我假裝思考，重新閉上眼睛，準備再眯一會兒。
兩貓等候在旁，不敢出聲。
良久，我打了個哈欠，沉聲道：「把弟兄們叫過來。」
「好嘞！」阿發在阿偉腦袋上一拍，「還不謝謝喪彪哥！」
阿發將腦袋湊到我跟前，諂媚道：「謝謝喪彪哥！」
我屏住呼吸，忍著惡心在它腦門上敷衍地舔了了兩下。
等兩貓走了，我才轉頭 yue 了出來。
臭小子，真是降低流浪貓的格調。這麼不注重衛生，難怪女朋友會被別貓搶走。
3.
我站起身，前爪伸直，屁股後撅，伸了個懶腰。
慢悠悠跳到垃圾桶上端坐好，看著下方。
「老大！」
「老大！」
「老大~」
「老大！」
……
小弟們陸陸續續報道。
半小時後隻有當事人阿偉遲遲沒到。
「阿偉貓呢？我們湊一起給它找場子，怎麼它自己不來？」我問眾人。
「老大！」大條突然哽咽開口，「阿偉被白大褂抓走了！」
「什麼？」
白大褂是十字路獸醫店老板，也是我們貓貓避之不及的一號人物。
無他，每個被他抓走的公貓再次出現的時候都失去男貓的象徵。
想到阿偉變阿痿，心中悲傷一閃而過。
「雖然它以後都不再需要女朋友了，但我們必須幫它把場子找回來！」
「兄弟們，都跟我走！」
4.
「老黃，你放任手底下的貓欺負我的貓，這說不過去吧？」
「商標，不要再叫我老黃，我早就改名了！我現在叫鈕钴祿黃！」
「那你每次平翹舌不分叫我商標怎麼說？」
「我這是天生的，改不了！」
「那我也是天生的，改不了！」
「翠鍋，打爛它的嘴！」
「喪彪哥！喪彪哥！跑題了！」阿發在旁邊小聲提醒。
我輕咳一聲，決定不跟眼前這輛沉迷人類電視劇不可自拔的胖子計較。
「這回怎麼個說法？」
「要貓沒有，我倒是可以讓我小弟出來給你道個歉。」
不等我們商議完，我們這邊的一個弟兄突然就動了手。
「喵——」慘叫聲如同戰場上的號角，轉瞬間兩方貓混戰在了一起。
我身形矯健，速度快。
老黃體型大，力量足。
兩貓可以說是各有優劣，旗鼓相當，大戰八百回合不見勝負。
繼續打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我後躍退開，提議道：「老規矩。」
老黃氣喘籲籲應：「那就老規矩。」
「大哥！」老黃的心腹富貴想要勸阻。
老黃一個眼神制止了它。
「石頭,剪刀,布!」
「石頭,剪刀,布!」
「石頭,剪刀,布!」
「老黃，又是我贏了。」
老黃滿臉不甘心，我走時還能聽到它懊悔不解地自言自語——
「可惡，為什麼每次都會輸給它？！」
哼，蠢貓，還能為什麼？
貓沒辦法隻伸出兩根爪子，隻能出拳頭和布，我隻要一直出布當然就能贏。
5.
看一眼天色，我解散眾貓。
跳上屋頂，我懶洋洋趴下小憩。
不知過了多久，阿發叼著半截魚骨頭跳了上來。
它把魚骨頭恭敬放到我面前，「老大，您今天辛苦了，吃條魚補補！」
我正想給阿發個面子吃兩口，就聽見它肚子發出咕嚕聲。
「老大，我，我不餓！」阿發梗著脖子說道。
我尾巴一甩，踩著貓步連跳幾下，下了屋頂。
「我也不餓。」
「老大，嗚嗚嗚——」
我加快腳步直至聽不到阿發的鬼哭狼嚎。
抬頭看了眼月亮，今天好像有點兒晚了。
我加快腳步，跑向碧桂花園小區涼亭。
遠遠地，我聽到幾聲貓叫。
夾著嗓子那種，惡心得不得了。
有貓想把我的罐頭騙走！不能忍！
我衝過去，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停在涼亭外。
涼亭裡，白天才跟我打過架的S對頭老黃，此時翻著肚皮，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拖拉機一樣巨大的響聲。
而那個我熟悉的人類，此時正一隻手撓著老黃下巴，一隻手揉著他的肚皮！
可惡！可惡！
無恥的老黃！
我正想衝上去把它揍一頓，但很快，我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我邁著最優雅的步伐走進涼亭，跳上中間的石桌，居高臨下盯著老黃，仔細將它此時的樣子印入腦中。
6.
老黃呼嚕了半天終於發現了石桌上的我，尖叫一聲翻身跳到一邊，像個被調戲的黃花閨女。
我斜睨老黃，學著它剛才的樣子露出肚皮，「喵~~~~~」
老黃渾身的毛炸開，「住，住嘴！」
不等我繼續嘲笑老黃，一雙手伸過來把我抱進懷裡，「咪咪來了啊~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呀？」
那雙剛剛摸過老黃的手開始在我的下巴上輕輕抓撓。
「咕嚕咕嚕」
我猛然一驚，我怎麼能發出這種聲音，老黃還在……咕嚕咕嚕。
半小時後，我跟老黃肚子滾圓，表情滄桑地告別人類。
「咪咪？喪彪沒想到你在外面叫這名兒啊？」
我頭皮一麻，顧不得以往的風度，罵道：「S胖子，跟八百年沒吃過飽飯一樣，難怪會被人認成狗！」
我平時不會說這麼傷貓心的話，畢竟對貓來說被認成狗跟中國人被認成小日本一樣。
髒，實在是罵得髒。
沒想到老黃這回一點都不在意，搖著尾巴斜睨我：「咪咪~~~怎麼那麼大脾氣啊？你不會是破防了吧？」
「乖咪咪~~~不生氣哦~~~」
我知道這時候生氣隻會讓老黃更加嘲諷我，於是按捺住給它一頓喵喵拳的衝動，冷笑道：「哼，手下敗將！」
老黃貓臉扭曲一瞬，又立馬換上笑臉，「咪咪~~~」
「手下敗將！」
「咪咪咪咪~~~~」
「手下敗將！」
「咪咪咪咪咪咪~~~」
「老大！」阿發快跑過來，站在我身前，對老黃擺出戰鬥姿勢。
老黃眯眼猥瑣一笑，「阿發啊，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喪彪……」
7.
然而不等它說完，黑夜中傳來細細弱弱的貓叫聲。
尋聲望去，一隻小貓崽搖搖晃晃地從草叢裡鑽出來，往馬路上走。
不遠處一輛車正要拐彎開過來。
我衝過去叼起它的後頸皮往回跑。
把小崽子放到草地上，我舔了舔它腦袋上亂糟糟的毛，沒好氣地說：「小崽子別亂跑，跟好媽媽！」
小貓崽像是才反應過來覺得害怕一樣，丁點大的身體抖阿抖，細細弱弱地喵了聲。
這一聲也不是別的，是在管老黃叫媽。
阿發驚訝的視線在老黃跟小崽子之間徘徊。
我則是抓緊機會嘲笑出聲：「喲，老黃，什麼時候當媽了也不跟兄弟說一聲？」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小崽子轉頭又對著我喊了聲爸。
8.
這很奇怪。
在貓咪的世界裡並沒有爸爸的概念，懷孕到生產的全部過程都隻有貓媽媽獨自一貓。
我盯著它瞧了又瞧。
它好像才兩個多月大，瘦瘦巴巴，身上髒兮兮。
這麼一會兒功夫它已經忘記了害怕，四腳朝天抱著自己尾巴在玩兒。
身上的花紋跟我一樣，顏色跟老黃一樣。
說我們是一家三口，說不定真有人類會信。
老黃鬱悶地往地上一趴，「憑什麼管我叫媽，管你叫爹啊？」
我：……現在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嗎？
小崽子湊到老黃身邊聞了聞，然後腦袋拼命往它肚子下面拱。
接著，寂靜的夜裡「嘬嘬」的響聲響起。
小崽子兩隻前爪在老黃的肚皮上一踩一踩。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團毛團子，再三確認它是在找奶喝後，腦子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阿發也懵了，湊到我耳邊小聲問：「老大，老黃它……是母的？」
當然最懵的還是當事貓老黃。
它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臉上的肥肉抖了抖，然後唰一下跳開，做出防御姿勢。
極佳的視力讓我看到老黃肚子上的一塊湿痕，毛發亂糟糟散開，露出……額。
「看什麼看！」老黃身體一扭，躲到草後。
堂堂街區老大，跟我打了這麼多架都沒有喊過一句痛的老黃此時居然眼泛淚光，又羞又惱。
我嘴角一抽，識趣地移開目光看向小崽子。
它被老黃剛剛的動作帶得翻了個跟頭，懵懵懂懂起身後四處看了看，又往老黃方向走。
「你別過來啊！」老黃驚呼後撤。
「喵？」小崽子歪著腦袋，奶奶地叫了一聲，然後繼續前進。
老黃落荒而逃。
很好，僅僅一個照面，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老黃逼到絕境。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栽培！必須好好栽培！
找一圈沒找到小崽子的媽媽，我領著它回到領地。
小崽子十分好動，東跑跑，西嗅嗅，轉了一圈回來抱著自己腳丫子啃。
我看著這個傻乎乎的毛團子，陷入沉思。
該怎麼帶孩子，我沒經驗啊。
「阿發，你照顧幾天。」我淡淡吩咐一句，鑽進角落裡躺倒。
小崽子見狀啪嗒啪嗒跑過來盯著我看。
我頓時警惕起來，後腿緊繃準備隨時把小崽子踹開。
但這回小崽子靠近後隻是躺了下來，挪了挪就閉上了眼睛。
「老大？」阿發小聲詢問。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小崽子張著小嘴，呼吸均勻，已經陷入了沉睡。
看來這個小家伙累壞了。
我朝阿發使了個眼色。
阿發點頭離開。
9.
「餓餓，neinei!」
第二天一早，我被小崽子拱醒。
它睜著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看著我。
「走，阿爸帶你去吃自助。」
「喲！」小崽子應一聲，屁顛屁顛跟上來。
公園草地上，小鳥蹦跳啄食。
「想吃哪隻自己挑吧！」
這是附近最肥沃的一片草地，每天都能吸引不少鳥過來，是我好不容易從老黃手裡搶過來的地盤。
小崽子疑惑地「喵」一聲。
離得近的幾隻鳥聞聲而逃。
小崽子去追飛起來的鳥，高興地喊著：「一起玩，一起玩！」
跑跳的動靜驚走了剩餘的鳥。
有隻鳥飛到旁邊一棵樹上嘎嘎笑著嘲諷：「蠢貓！蠢貓！哈哈哈！」
我沉下臉，從後側快速爬上樹，撲向那隻鳥。
鳥被我撓了一爪子，驚慌失措地飛起來。
「傻鳥！」我不屑地舔掉爪子上的羽毛，幾步跳下樹。
「好厲害！爸爸好厲害！」小家伙在我跟前一跳一跳的。
「沒什麼，基操而已。」我淡淡一笑，挺起胸膛，一股為貓父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眼見這裡的鳥暫時不會飛回來了，我想了想，覺得帶小崽子去找老黃。
10.
不出所料，老黃這個時候根本沒起床。
但是手下上供的早餐已經擺在了旁邊——一塊沾了灰塵的饅頭、幾塊帶著肉絲的雞骨頭以及一小塊紅燒肉。
我把饅頭和紅燒肉叼到小崽子跟前，自己把雞骨頭吃了。
小崽子餓壞了，聞到肉香撲上去就啃。
可惜牙口不太好，啃了半天松嘴的時候紅燒肉還是完整的，隻是多了一圈口水和幾個小小圓圓的牙印。
老黃悠悠轉醒，看見我跟小崽子下意識開始哈氣。
我直接給它腦門來了下，「哈個啥玩意兒，一天到晚整那S動靜。」
老黃縮脖子，伸爪把饅頭和紅燒肉撈走，委屈又警惕地問道：「你們來幹嗎？還搶我早飯吃！」
「孩子餓了，非要來找媽媽喝奶——」我幽幽開口。
注意到老黃抱胸的動作，我心裡偷笑，面上還是裝出為難的樣子說：「要不是我攔著，讓小崽子吃肉，恐怕……」
老黃打了個哆嗦，立馬把饅頭和紅燒肉推到小崽子面前，「吃吧吃吧，吃這個！」
我把紅燒肉咬成小塊，小崽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小小的肚皮撐得鼓鼓的，最後還剩下大半塊饅頭。
老黃可憐兮兮地把那半塊饅頭吃了，臉上怨念深重。
那點東西恐怕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11.
晚上，我跟老黃帶著小崽子一起去找人類。
對於多出一隻小崽子，人類很驚訝。
她在我跟老黃吃飯的時候盯著我們的屁股看了又看，半晌兩眼放光地自言自語：「兩個男媽媽，嘿嘿，嘿嘿嘿……」
我很想糾正人類我不是男媽媽，而是小崽子的爸爸，但人類的笑聲太可怕，我下意識垂下尾巴，遮住屁股。
老黃餓了一天，根本不管發生了什麼，隻顧著哐哐炫糧。
它整張臉埋進碗裡，把碗口堵得嚴嚴實實。小崽子在旁邊根本擠不進去，弱弱喚著媽媽，始終沒喚醒老黃的母性。
我沒忍住，踹了老黃一腳。
老黃被踹地翻了個滾，一臉懵逼，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舔舔嘴巴，老黃繼續把臉埋進碗裡。
這下連人類都看不下去了，把老黃抱住，騰開位置讓幼崽上前吃糧。
老黃跟個彭稜蛾子一樣，在空中劃拉空氣，身體往貓碗方向一衝一衝。
人類無奈嘆了口氣，從碗裡扒拉出幾顆糧放手裡讓老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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