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上了凡間的清冷宦官。
為了同他廝守,主動跳下誅仙臺。
一夜錯亂後,他紅著雙眼,答應會娶我。
可公主難產那日。
他卻不顧我的阻攔,闖進宮門,SS地緊握她的手:
「此生唯願,卿卿長命百歲。」
那一刻,我終於知曉,少年宦臣的心中,隻有白月光公主。
於是,我召喚出了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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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九重天了。
「這些日子,不過是我的一道情劫。」
1
司命聽見我的話,有些不敢置信:
「神女,你受了誅仙臺蝕骨之痛,不就是為了下凡同魏檀青廝守嗎?」
我苦笑了一聲。
緩緩搖了搖頭:
「可……他不愛我。」
下凡前,我偶然從命簿中看見了魏檀青這個人物。
他雖身為宦官,但身姿清冷,胸懷天下,為當時的百姓做了許多好事。
這樣一個人,卻終身未娶。
孤苦至S。
出於好奇,我偷偷下凡去看了他一次。
正好撞上他在為難民施粥,眉目冷峻,眼底卻滿是憐憫與擔憂。
隻一眼,我便紅了臉。
神女動情了。
於是下到凡間之後,我想盡辦法地成了魏檀青的侍女。
這些年裡,我曾在寒冬臘月跪在畫師的門口,隻為求得一幅魏檀青喜愛的山水圖。
也曾在眾婢女嫌棄他的身體殘缺時,主動上前為他擦洗。
終於,在第五年時。
那個冬日裡,魏檀青握住了我凍得發紅的手掌,一點點替我焐熱,才溫柔地望向我。
語氣裡滿是心疼和不忍:
「我們成婚吧。
「從此以後,你隻需要做我一人的妻子,不必再這樣委屈自己。」
他向陛下求了賜婚的聖旨,又向所有人昭告,此生隻會有我一人。
人人都說,他對我動了情。
卻沒想到,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到底成了空。
司命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好吧,神女。十日後我會為你再塑仙骨,然後你就可以回九重天了。」
我沉默地望著手帕。
十日。
再有十日,我便可以與魏檀青永別了。
2
我翻箱倒櫃,將細心藏了許久的婚服尋了出來。
一遍遍摩挲著上面精細的刺繡花紋,我差點落下淚來。
當初魏檀青答應娶我後,我第一時間便找了江南最好的繡娘,繡了這件婚服。
可當夜,魏檀青卻推開我的房門,有些歉意地同我說:
「昭華公主的驸馬去世,我要為他守喪。婚期,恐怕要往後推了。」
那時我不懂。
如今再想,才忽然明白。
公主的驸馬並無任何官職,哪怕身S,又哪裡需要魏檀青為他守喪。
無非。
是他舍不得公主一人傷心罷了。
那日之後,我和魏檀青的婚期便一推再推。
有時是因為公主和陛下鬧了別扭,有時是因為公主染了風寒。
偶爾我哭訴,魏檀青便會冷下神色,好似我是天底下最不懂事的人。
「江照影,公主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莫要胡亂置氣。」
而我的嫁衣,明明當初繡的是最時新的樣式,到了如今,卻成了連侍女成婚都看不上的土氣樣式。
時過境遷。
是婚服,也是我與魏檀青。
我自嘲般輕笑了一聲,抱起裝婚服的箱子,準備拿去扔掉。
剛走出房門,忽然聽見一道聲音。
清清冷冷,似霜雪:
「你要去何處?」
3
我轉過身,抬眼望去。
魏檀青立於廊下,鴉青色的發絲垂落,一雙墨眸中是不易察覺的疏淡。
對著我時,魏檀青永遠是這樣。
不急不緩,毫無波瀾。
隻有在面對另一個女人時,他才會失態,表露出所有情意。
淡淡收回視線,我朝他平靜回答:
「沒什麼,有些東西舊了,我拿出去扔了而已。」
說完,我準備向外走,餘光卻瞥見魏檀青抿唇,低聲朝我解釋:
「這些人都是對公主大不敬者,所以我用的手段酷烈了些……」
他開口,我才注意到。
魏檀青的身前,跪著許多滿身血汙的人,光看一眼,便知他們受了多少刑罰。
第一次見到這個場面時,我嚇得臉色蒼白,做了好幾日的噩夢。
魏檀青便紅著眼向我許諾。
隻要有他在一日,便會護著我,永不讓我看見這些骯髒之事。
今日為了公主,他還是食言了。
可如今我就要走了,他想怎麼做,都與我無關了。
那就隨他去好了。
聞言,我恭恭敬敬地答道:
「是。」
見我毫無反應,魏檀青的眼眸暗了幾分,似乎是想開口再說些什麼。
可下一刻,有婢女哭著跑來:
「魏大人,公主她產後染了風寒,現在高燒不退!
「您快去看看吧!」
一剎那,魏檀青便再也顧不上我了。
他臉色蒼白,近乎失態地撇下所有人,衝出了府門。
就好像,奔向了他年少的月光。
我習以為常地收回視線,朝著一旁眼神擔憂的婢女笑了笑。
平靜開口:
「勞煩把我房中的喜字和刺繡都拿出來,和這喜服一起,都扔了吧。」
連帶著所有曾經的喜歡和情意,都一起扔掉。
才好徹底S心。
毫無留戀。
4
回到房中後,我輕輕脫下外衫。
露出了後背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痕。
秋風蕭瑟刺骨,吹在背上,疼的我臉色蒼白,幾乎要跌落在地。
這是昭華公主留下的。
當初第一次見她時,魏檀青忽然一僵,猛地松開了握著我的手。
語氣是我從未見過的冷淡:
「江照影,行禮。」
我站在原地沒動。
我是九重天上的神女,天生仙胎,萬年來,隻跪過天帝一人。
她一個凡間的公主,我自然不願意跪。
可昭華公主卻仿佛受了天大的屈辱,她紅著眼望向魏檀青,語氣悽慘。
「我沒事的……」
我轉過頭,看見魏檀青的神色忽然就冷了下來,望著我的眼神異常陌生。
他叫來侍衛:
「不敬公主,按律法,當受鞭刑三十。
「將她拉下去。」
手肘重重劃過地面,直到鞭子落下的那刻,我才反應過來。
我艱難地轉過頭,看向魏檀青,想從他的眼裡看到一絲不忍和心疼。
可他站在昭華公主的身邊。
垂眸望著她,沒有分給我半個眼神。
遠遠地,我聽見昭華故作驚訝的聲線:
「江姑娘隻是對我不敬,沒必要用這麼重的刑,不如算了吧?」
魏檀青的聲線森冷。
像是在說某個無關緊要的人:
「不必。
「她對公主不敬,便是沒了這條命,也是她該有的教訓。」
鞭子一下下打在身上。
鮮血淋漓。
錐心刺骨。
卻在此刻,比不過心底的刺痛。
我收回視線,SS咬緊了牙,勾唇諷刺地笑了笑。
原來,在魏檀青的心裡,我的一條命。
還比不上她昭華的尊榮與身份。
是我自作多情。
誤以為,他當真會愛我。
5
魏檀青直到深夜才回來。
從前無論他回來得多晚,我都會燃著蠟燭,等他回府。
如今既然要走了,我索性也不再等,自己早早就睡下了。
大抵是第一次見我不曾等他,魏檀青在床邊駐足了片刻,眼眸幽深而復雜。
半晌,他輕輕地從身後擁住我,嗓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照影,我的腿疼。」
我被他身上的寒氣一激,忍不住顫了顫。
卻依舊沉默。
大約是因為身體殘缺,魏檀青一直有腿疾,我讀了無數醫書,日日為他活血。
他的腿好了大半的那日,我還未曾反應過來。
便被他擁入懷中。
耳畔的聲音低啞顫抖,像是有萬般情意要訴說:
「照影,我往後一定好好保護這雙腿。
「再不會讓你為我擔憂。」
魏檀青騙我。
昭華難產那日,他不顧宮規,闖入了公主的寢殿,在她的床邊跪了整夜。
嗓音滿是祈求:
「此生唯願,卿卿長命百歲。」
他喚她的小名。
卿卿。
昭華公主順利生下孩子後,魏檀青又去了郊外的寺廟祈福。
三千長階,他一步一叩。
為公主求來了平安符。
冬日積雪湿寒,魏檀青的腿,就是在那時,又舊疾復發了的。
隻是這是他自願為其他女人受的苦,後果,又憑什麼要我來承擔?
我閉上眼,冷淡拒絕:
「我今日乏了,若你實在痛,便找個侍衛替你按一按。」
頓了頓,我又補上一句。
「你身上的血腥味我聞了難受,先去梳洗吧,我不想沾上。」
魏檀青的手臂僵了僵,沉默地望了我片刻,才緩緩松手。
他的眉目依舊清冷,此刻卻多了幾分晦暗與慌亂,半晌,輕聲應了句。
「好。」
魏檀青走後,我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帕,用筆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寫了一個【六】。
再熬六日,便可回九重天了。
我與魏檀青。
從此訣別,永不相見。
6
第二日晨起時,桌上已擺好了早膳。
見我坐下,魏檀青遞過來一碗魚羹,清冷的眸中有些不易察覺的期待。
他輕聲道:
「嘗一嘗。」
說著,舀起一勺遞到我的唇邊。
我微微偏過頭,躲開了。
魏檀青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他盯著我的眼,嗓音緊繃:
「你不是……最喜歡魚羹了嗎?」
我忽然想起了剛下凡的時候。
我因為天宮和凡間的差異,一直吃不慣這裡的食物,整個人消瘦了許多。
魏檀青見了後,什麼也沒說,隻是轉身進了廚房。
片刻後,為我端來了一碗紅油抄手。
見我吃得急,他無奈地彎起眉眼,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的嗓音很溫柔。
「吃慢些。
「若你以後想吃,我再給你做。」
那時的魏檀青,對我真的很好很好,好到我以為,他真的愛上了我。
可如今想來,那不過是他對我一時的憐憫與施舍。
否則,他又怎麼會記錯。
魚肉腥氣,難以入口。
愛吃魚羹的人,從來不是我。
而是昭華公主。
大約是看見我的臉色,魏檀青終於想起了什麼,神色染上一絲倉皇。
他起身,輕聲向我許諾:
「我這就重新去做一碗抄手,馬上就好。」
魏檀青走後,我自顧自喝起了桌上的粥。
一旁的侍女見了,有些不解:「姑娘,魏大人不是說要為你煮抄手嗎?」
我搖搖頭,平靜一笑。
魏檀青不會回來的。
馬上就到了他入宮朝見的時候,也是他一日裡,唯一能見昭華公主的時刻。
為我而放棄。
他不舍得。
我從清晨等到黃昏,桌面上的菜熱了又熱,魏檀青也始終沒有回來。
我垂下眼,刻意忽略心口的痛楚。
每一次都是如此,隻要一牽扯到昭華公主,魏檀青就會失了分寸。
他所有的情意,所有的溫柔和寵溺。
都隻給他的明月。
7
第二日,我獨自出府採買。
司命告訴我,我這具身子做了太久的凡人,恐怕受不了重塑仙骨的痛楚。
因此特意提了幾味藥材,讓我先行服下,用以淬煉體魄。
可經過書局門口時,我的腳步卻猛地一頓,不敢置信地看過去。
魏檀青的身邊,是戴著面紗的昭華公主。
二人並肩而立,他望著她的目光,深邃晦暗,滿是壓抑的情意。
書局掌櫃見了,立刻笑著逢迎:
「大人,您看這幅鴛鴦戲水圖,完全就是您和夫人的伉儷情深啊!」
昭華公主聽了,羞紅了臉龐,將頭埋進魏檀青懷中,再不肯說話。
我不由自主走近了一步。
期盼著魏檀青能否認。
可直到最後,他的眸光漸深,啞著嗓音摸了摸昭華公主的發絲。
「好,那就買下來吧。」
心口一刺,蔓開酸澀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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