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人是真的能感應到自己的S期。
再次睜開眼時。
我便猜到,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醒來。
謝玄眼眶通紅地守在床邊,見我醒來,眸中亮了一瞬。
「陸時月,姑蘇的桃花開了,你不想去看一看嗎?」
他端著一碗湯藥,喂至我嘴邊:「喝完了這藥,我便陪你去,好不好?」
我笑著搖了搖頭。
「謝玄,我看不到了。」
Advertisement
就像那年。
謝玄出徵前,說要給我帶回江南第一支桃花。
我也未能看到。
「謝玄,讓錦心出宮罷。這道宮牆,實在是太冷了,不要再陪我困在這裡了……」
意識漸漸模糊,困意宛如溫熱的潮水向我襲來。
恍惚間,有人抓住我的手。
「陸時月,別睡……你答應過我,要嫁給我。我隻是氣你當初食言,求求你,別再離開我……」
是誰在說話?
我已經有些聽不清。
眼前閃過層層疊疊的雲層。
阿娘站在雲上的光裡,溫柔地向我招手。
「我的小月兒受苦了,來娘這兒吧!」
「阿娘!」
我笑著撲進阿娘溫暖的懷裡。
至此,人世間的風霜,才終於漸漸遠去。
(正文完)
蕭珏番外:折鳶
1
春三月,柳花輕舞,鶯啼日暖。
大周世家,會在雲蕪山下,舉辦春日宴。
宴上會鬥紙鳶。
傳言若是誰的紙鳶最高,便會得神明眷顧。
對此,蕭珏嗤之以鼻。
可這宮中,實在無聊至極。
他的母妃來自南疆,他自小便愛用毒物折磨人。
可宮中之人都是些骨頭軟的,見了他都戰戰兢兢。
便是折磨起來,也是少了些趣味。
於是,他便決定出宮找些樂子。
春日宴上。
他喬裝成普通的世家公子,坐在輦中。
忽然聽到一陣驚呼聲。
「快看!那是誰的紙鳶啊,飛得那樣高?」
蕭珏掀開簾子,朝外看了一眼。
隻一眼。
他就沒移開目光。
人流湧動之中,那女子一襲嫩黃衣衫,素手輕撥籰子。
淺淺一笑間,燦然生光。
車輦外,不知是誰家的女眷在悄悄議論著。
「那是相府陸二姑娘的鳳凰紙鳶,聽說還是謝小將軍親手做的呢!」
「這陸二姑娘平時從不出門,未曾想竟是這般好顏色……」
「淑容,這不用想也能知道啊!能讓謝家那位都一見傾心的,必然是個容色傾城的美人兒啊!」
「哼!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一官眷的隨侍突然昏倒了。
旁人都不甚在意。
主家也隻覺晦氣,準備叫人抬走。
「等一下,若此時隨意移動,她恐會丟了性命。」
那位陸二姑娘瞥見此間情景,便急忙絞斷了手中的線。
七彩鳳凰紙鳶,頓時隨風而起,直上雲霄。
而那陸二姑娘卻提起裙邊,向此處奔來。
她神色凝重,從袖中掏出一排銀針,半蹲下給那隨侍施針。
蕭珏盯著她瑩白的側臉,突然笑了。
此時除了這位陸二姑娘,無人會擔心一個隨從的性命。
過了半刻,那侍女便醒了過來。
「多謝陸二姑娘救命之恩!多謝陸二姑娘救命之恩!」
侍女想跪下磕頭,被她一把攔住。
「剛從閻王那裡搶回你這條命,可別再給我送回去了。」
小侍女最後是紅著臉離開的。
這時,不遠處,那位名動上京的謝小將軍手提著一串冰晶果子,衝著陸二姑娘招手。
「陸時月,別在那撩姑娘了。小爺特地給你帶了會仙樓的點心,快來!」
陸二姑娘拍了拍裙子上的塵土,笑道:「這就來。」
蕭珏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
眼中笑意愈深。
這樣明媚鮮活的靈魂,一點一點被碾碎,得多有趣啊。
2
「聽聞陸二姑娘醫術了得,既然如此,便替孤試藥吧。」
蕭珏和陸平璋聯手害S謝家後,便立刻娶了陸時月為後。
這樣一個人,他一定要留在身邊。
而陸時月,比蕭珏想的更有意思。
旁人見了那些毒物,不是嚇得跪地求饒,就是直接昏了過去。
可陸時月卻始終很平靜。
是的,平靜。
既沒有求饒,也沒有放棄。
每次中毒後,哪怕疼痛難忍,也硬扛著尋求解毒之法。
並且,還特地將這些中毒後的症狀和解毒方法記錄下來。
有一次。
蕭珏下手重了。
陸時月直接昏迷了三天三夜。
那是蕭珏第一次生出類似後悔的情緒。
他伸手,想去觸碰陸時月蒼白的臉。
卻見她緊緊蹙著眉頭,渾身都在顫抖,口中還在喃喃說些什麼。
蕭珏俯身,聽到她在說:
「阿玄……我好疼……我好疼啊……」
3
謝玄S回上京時。
蕭珏並沒有很意外。
他對當皇帝,本身就沒什麼興致。
身邊的那個老太監,是母妃留給他的人,對他倒是忠心耿耿。
眼見皇城被破,便想拉著他從密道離開。
蕭珏拒絕了。
「皇後還在未央殿,我要帶她一起走。」
老太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陛下,皇後娘娘是不會跟你走的。」
這老閹貨,淨說實話,實在是有些煩人了!
可就在那個時刻。
蕭珏的心中,冒出了一個更惡毒的念頭。
陸時月,若你心心念念等的那個人,已經面目全非,你又當如何呢?
4
逃出宮後。
老閹貨天天在他耳邊念叨要復國復國。
蕭珏有些不明白。
這閹貨一個南疆人,對光復大周執念這麼強幹什麼?
蕭珏對復國沒興趣。
但這並不妨礙他給謝玄找點麻煩。
宮裡的探子來報,說陸時月用神罰的幌子,讓李世嵩倒臺了。
蕭珏微微笑開。
不愧是我的皇後。
神罰這一招,確實不錯。
那就用在謝玄身上吧。
於是,他派人在青州等地的井水裡下了「桃花謝」。
並大肆散布謝玄得位不正、S戮太重引得上天震怒的傳言。
果然。
很有用。
5
「蕭公子,我想同你做個交易。」
阮梨找上門來時,蕭珏心中隻覺荒謬。
阮梨說她可以幫蕭珏,從宮中帶走陸時月。
蕭珏心說,你就放屁吧。
但面上還是浮出了一個微笑:「喔?阮姑娘為何要幫我呢?」
阮梨抿了抿唇,道:「阿玄哥哥雖然愛重我,但他畢竟是帝王,不可能隻有我一人。所以其他人我都能接受,唯獨不能是陸時月。」
蕭珏不討厭惡毒的人。
但他討厭這種虛偽淺薄的人。
所以,他在阮梨身上種了往生蠱。
就當給那人出出氣罷。
蕭珏心裡明白,這次進宮可能是最後一次。
但他還是想再看陸時月一眼。
他想好好嘲笑她一番:「看啊,你心心念念要等的人,居然不要你了,還愛上了那麼一個愚蠢淺薄的貨色。」
可在暮月齋,見到陸時月時。
蕭珏卻隻想說:「跟我走吧。」
以後我不當瘋子了。
我會學著去做一個正常人。
可是啊,沒有機會了。
謝玄的箭,穿透了他的喉嚨。
溫熱的血液,濺到了對面之人的臉上。
蕭珏抬手,想替她擦一擦。
卻最終無力垂下。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
蕭珏心裡想:完了……小月兒又要更討厭我了。
謝玄番外:此生夢,向誰而歸
1
陸時月S後,謝玄將自己困在了暮月齋。
不許任何人接近。
錦心來鬧了很多次,都被覃風攔下。
直到第五日。
養好了病的阮梨,聲勢浩大地讓人破開了暮月齋的門。
剛準備踏進去時,被屋中的人用暗刃扎進了膝蓋。
「啊!」
阮梨頓時痛得大叫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朝屋中看去。
目光不自覺地一縮:「阿玄哥哥,你……」
隻見謝玄的頭發居然白了一大半。
此刻正冷冷地注視著她。
「阮梨,你身上的毒是蕭珏下的,他也是你引來的,對嗎?」
阮梨忍著疼痛,還想辯解。
卻撞上謝玄如修羅一般的神情,頓時有些害怕了。
自從兄長為救謝玄S後,他待她向來是極溫柔的。
對了!
兄長!
阮梨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哭著道:「阿玄哥哥,兄長臨S前將我託付給你,我這一生都不會背棄你的。是陸姐姐說她放不下她的夫君, 我才一時心軟幫了他們……」
謝玄緩緩起身,看著眼前的女子。
柔弱無辜的皮囊之下, 是毒蠍之心。
直到此刻,仍在撒謊。
謝玄多看一眼,都覺得厭惡。
「覃風, 將她送去沉水庵,派人看著,不準她踏出那裡半步。」
「是, 主上。」
沉水庵是專門關押女眷的地方。
不僅要終日勞作, 管事嬤嬤還嚴苛,動不動就責打犯人。
阮梨一聽, 嚇得抓住謝玄的衣袍, 哀求道:「阿玄哥哥,我不去那裡!你忘了嗎?是我兄長救了你啊……」
謝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開口道:「若不是為了你兄長,孤不會留你這條命。」
阮梨還想再求饒。
可是覃風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眼疾手快地將人押了下去。
謝玄回首, 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仿佛睡著的女子, 輕聲問道:
「時月,是不是吵到你了?」
可是沒有人再回答他了。
2
錦心要帶陸時月走。
謝玄不同意。
可錦心隻說了一句話。
「小姐這一生,都渴望自由, 卻終究是從一個牢籠,到了另一個更大的牢籠。如今她已經S了, 你還要困住她嗎?」
謝玄沉默了。
最終還是答應了。
那一天, 天氣很好。
陸時月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瓷罐,跟著錦心離開了。
不久之後, 何太醫也請辭了。
偌大的皇宮裡,和陸時月有關的一切,都在消失。
謝玄開始覺得害怕。
那三年,他是靠著對陸時月的恨意活下來的。
可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辦呢?
在不理朝事的第十日, 林嬤嬤來了。
多年以前, 她承過謝玄父親的恩情。
因此, 她一心為著謝家,為著謝玄。
此刻,林嬤嬤見謝玄如此頹喪,嘆了口氣道:
「陛下, 陸姑娘她, 一定不會願意見到你成為一個昏君。」
3
謝玄又開始勤於政事。
他從宗族裡過繼了一個孩子。
那孩子天資聰穎, 學什麼都很快。
謝玄有時會想, 他同時月的孩子, 是不是就是如此呢?
可隨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時月還在生他的氣呢。
這麼多年過去,居然都不肯入他的夢。
謝玄三十歲這一年。
他的頭發,已經全白了。
那個孩子也成長到可以獨立處理政務了。
這一天。
謝玄躺在榻上。
突然夢到了他第一次見到時月的模樣。
當時他隨父兄一起去相府, 卻誤打誤撞進了一間偏僻的院子。
隻見一個穿著半舊天青蓮紋布裙的姑娘, 肩上扛著藥鋤,寶貝似的將一株藥草捧進懷裡。
「哇!我居然真的種成了!發咯發咯!」
那姑娘生得極美,像是天上的月亮。
謝玄見她笑得開心, 也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
然而,他想上前時。
卻見月亮猛然墜落。
然後便消失不見了。
而謝玄,也再沒有醒來。
(完)
-
字號
-
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