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廣源陪幾個老板喝了好幾天的酒，終於拿下這單子。
合同都籤了，那邊要得急，可他卻住院了。
工隊上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
不是這問題就是那問題。
在病房急得轉了兩天之後，梁廣源想讓我去給他盯著。
我搖頭，「我們公司最近也很忙，請不了假。」
梁廣源立馬不高興了，「你那工資才幾個錢，我這可是大單子，搞好了未來幾十年吃喝不愁，你就不能體貼我點。」
我表示，「我就算是去了我也不懂啊，你還不如讓咱媽去，咱媽可是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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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婆婆就是跟著公公到處搞裝修發家的。
後來公公去世，裝修隊繼承給了梁廣源，婆婆也退休了。
這幾天婆婆正因為把自己兒子氣出病來內疚呢，聽到這話自告奮勇，「我去吧廣源，保證給你盯好嘍。」
梁廣源雖然不願意，也確實沒有別人可以用了。
外加那幾個工人都是梁廣源的老朋友了。
所以他叮囑了婆婆兩句不要搞幺蛾子，就隨她去了。
婆婆倒也幹得認真，連續好幾天都沒出現在醫院。
出院之後，梁廣源又接到幾個外地的客戶，斷斷續續出差一個多月。
這段時間都是婆婆在管那幾套房子的裝修。
一直等到交房，梁廣源才有時間帶著負責人去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差點把他氣回醫院。
婆婆確實一直在搞裝修，不過她裝得不是活人房子。
幾套房子被她裝得像是棺材，裡裡外外都透露著陰森的氣氛。
負責人一進門臉都綠了，當場質問梁廣源這是在搞什麼。
眼瞅著下周就要把房子交給那些管事的人手裡，現在這種房子怎麼給活人住。
梁廣源臉都笑爛了，對方都沒說一句軟話。
氣得離開時，還不忘威脅他一句：「你就等著吃官司吧。」
梁廣源臉沉得可怕，打電話一問才知道，婆婆去的第一天就否認了之前的裝修方案。
不但自己設計了圖紙，還把幾個說好話的工人都給趕跑了。
說那幾個人生辰八字不吉利，她從來不用這種不吉利的人。
那些人被婆婆氣得夠嗆，所以知道發生了這麼離譜的事也沒告訴梁廣源。
梁廣源開車回家，直接把補覺的婆婆從床上薅起來。
大聲質問婆婆為什麼要這麼做。
婆婆大言不慚，「我算過了，這幾套房子都有煞氣，這麼裝不但能鎮壓住，還招財，你讓那些人放心住，保證他們下半輩子順風又順水。」
「順你妹。」梁廣源此刻也忘記了婆婆的妹妹是自己大姨這門親事了，聲音大得好幾層樓都能聽見，「你那半吊子能力還算算算，你看你住這裡面能順的起來嗎。」
「媽，我跟你有仇嗎？你這麼搞我，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我要賠付多少違約金？」
婆婆格外委屈，「你這是什麼態度，我也是想著為你好，萬一人家就喜歡這種裝修風格呢。」
梁廣源氣炸了，「誰喜歡棺材？你喜歡啊？」
我在隔壁房間聽了好大一會兒才出現，強忍著笑勸道，「老公，你冷靜一點，媽沒有壞心，她是好心辦壞事。」
梁廣源看了我一眼，想到了什麼，指著我跳腳，「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還對我媽挖你爸媽的墳耿耿於懷，所以你設計了這一切。」
我冷笑地看著他，「梁廣源，你可別扯了，我是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設計成這樣，說到底還是你太蠢了，你媽也蠢，還真以為看個百度自己就能算命了，也不知道她從哪來得那些歪門邪道，小心改不了命運不說，還會被反噬。」
吃孩子，挖墳，設計棺材房子。
婆婆每一件事都在真正的玄學上面蹦迪。
如果真的有報應的話，感覺婆婆的老年生活悽慘。
梁廣源氣急敗壞，「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莫子涵你個賤貨，既然是你惹出來的麻煩，那你就給我解決。」
又來了。
我忍無可忍，「解決，解決，我現在就給你解決，讓你媽給你爹挪個墳吧，挪了保證好！」
梁廣源本就在氣頭上，又聽到了這麼難聽的話，怒了，他揚起手給了我一巴掌。
我平日裡情緒穩定，很少有動手的時候。
此刻卻像是瘋了一樣，跳到他身上開始抓他的臉。
手腳並用，加上我的牙。
梁廣源疼得嗷嗷叫。
小姑子這時候回家將我們兩個攔下來。
我頭發亂了，指著他的鼻子說：「梁廣源，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咱們離婚！」
梁廣源愣了幾秒，表情變得扭曲，「離婚？想都別想，這次單子沒完成，我馬上要欠幾千萬，你得跟我還債務。」
我上去給了他一巴掌，「想讓老娘給你還債，我可去你媽的吧。」
6
梁廣源不願意跟我離婚。
那我就隻能找律師。
當然，在協議離婚時梁廣源還是鬧了一下。
他堅持財產分配不合理，我知道婆婆會出幺蛾子卻不攔著。
就應該幫他還那幾千萬的債。
而我要求帶走的房子和車子應該留下來，一起用來給他還債並且生活。
對此我表示你想得美。
你不想離是吧，我就把你媽送進監獄裡去。
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我走進派出所。
我跟民警說我要報案，有人挖了我父母的墳，還將他們的骨灰扔進海裡，這屬於侮辱屍體罪。
我父母原來的墳上距離他們不遠有個蔬菜大棚，上面有攝像頭，還是高清的。
經過詢問後，看大棚的老頭說確實看到了婆婆挖墳。
人證物證都在，婆婆很快被逮捕。
知道自己親媽可能要判刑並且坐牢，梁廣源也心軟了。
他來找我，希望我能原諒他媽媽，畢竟他隻有這一個媽媽。
「可我也隻有一個爸爸媽媽。」我一想起那天的場景，心髒還是疼得直抽抽，「你媽連他們的骨灰都沒放過，你怎麼好意思說讓我放過你媽媽。」
梁廣源臉色微微一變，「你果然還是計較那件事，你又不相信鬼神，挖個墳對你來說跟挖個土有什麼區別，S人哪有活人重要！」
我確實不信鬼神。
可爸媽去世後，我才意識到他們墳墓的存在對活著的人來說是一種寄託。
爸媽S了，可回憶還在。
有時候在他們墓前坐一坐，說說話，情感也有種歸屬感。
在婆婆將他們的骨灰灑進海裡那一刻，我深深感覺到一股情感的抽離。
我甚至不敢回原來的墓地看一眼，我一直覺得爸媽肯定會怪我的。
不過跟梁廣源這種感情淡漠的人說不上這個。
我還是那句話：「想讓你媽媽出來可以，你答應我的離婚條件，不然就讓她在牢裡待下去吧。」
梁廣源當天氣呼呼離開。
沒幾天，小姑子打電話跟我打感情牌，說梁廣源這麼做不是為了錢，完全是因為舍不得我。
說婆婆之前背著我做了很多事，她搞封建迷信其實對自己身體傷害也挺大的。
我聽著她說這些：「梁雅，你讓我原諒完全是因為你媽對你傷害的不深，如果哪天你媽把你的孩子也搞掉了，你能原諒嗎？」
梁雅說：「我能原諒啊，你為什麼就不能呢？」
「那是因為你是個大蠢驢，我不是。」我告誡她，「你和你哥別給我打電話了，要麼我們離婚你哥淨身出戶，我寫諒解書放你媽出來，要麼你就等著天天去探監吧。」
努力了許久，梁廣源終於意識到我的鐵石心腸。
他到底扛不住自己親媽一天一個的訴苦電話，以及親戚們給的壓力。
幾天之後，梁廣源籤了離婚協議。
婆婆出來的時候，我還站在遠方看了她一眼。
隻不過是在裡面呆了幾天，她卻老了十幾歲一樣。
看起來瘦了不少，一條腿也瘸了。
一問才知道，她在裡面給人家算命，說了幾句犯忌諱的話，被裡面的人教訓得很慘。
畢竟這麼大歲數了，很容易被人排擠。
所以她這段時間的生活可以用生不如S來形容。
至於她以後會不會改掉自己的毛病，我一點都不關心了。
7
離婚後，我把婆婆和梁廣源從我家裡趕了出去。
之後我開始專注於自己的事業。
在自己事業上耕耘兩年，達到一個小高度後，有人給我介紹了對象。
對方是我很喜歡的類型，也不嫌棄我的過去。
我們兩個人戀愛、結婚，順理成章。
也很快有了自己的寶寶。
我沒想到還能遇見梁廣源。
在醫院裡，我本來是在等產檢結果，他叫了我一聲。
我看到他一開始根本沒認出來。
還不到三年，他已經瘦成了皮包骨。
整個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我過去問他怎麼了。
梁廣源告訴我，他得了癌症。
我啊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幾個月了？」
我回答：「五個月了。」
梁廣源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悔意，「真好，如果我們那個孩子活下來的話……」
如果他不提起，我都要忘了那段往事。
想起來後，我頓時垮了臉。
梁廣源又跟我說起自己的事。
這三年他過得很不好。
那次的房子裝修事件，他背負了幾千萬的債務不說，在業內名聲還毀了。
打官司的時候又上了熱搜，很多老客戶也跑了。
沒有辦法，他隻能借助別人的名字東山再起。
卻不知道怎麼回事, 幹什麼都不順。
他媽聽說之後，又開始發揮自己的專長——
挪墳。
挪完他爸爸的, 又挪他姥姥姥爺的, 挪完自己家的, 又挪別人家的。
結果引起了親戚們的不滿，現在已經沒有跟他們來往的親戚了。
他妹妹梁雅失業後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 要去外國過渡兩年，回來後就是部門主管。
可婆婆又說那個國家方位不吉利, 把梁雅的護照藏起來, 壞了大事。
梁雅氣得跟婆婆斷絕了關系, 現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梁廣源是半年前查出來得了癌症的，本來隻需要前期做手術就可以痊愈了。
到了手術那天, 婆婆卻說不吉利，要等吉利的日子。
等來等去, 就成了這樣。
「昨天醫生說, 已經沒有手術的必要了。」梁廣源眼睛裡有淚, 裡面寫滿了深深的悔意, 他顫抖著想要抓我的手, 我卻避開了。
「對不起子涵。」他跟我道歉, 「我當初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也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我媽真的太過分了，當時你一定很難過吧, 如果我站在你這裡就好了。」
「現在我都要S了, 你能不能原諒我？」
人都說, 人之將S, 其言也善。
我相信梁廣源是真心悔過，也是真的想要我的原諒。
可我永遠記得那時候的絕望感。
而他的悔過不是因為覺得對不起我, 而是他也被自己媽媽折磨得夠嗆。
所以我對他說：「不能。」
梁廣源瞪大眼睛, 眉頭都要擰在一起。
不遠處的老公對我招手，我起身, 「梁廣源，因為我爸媽，我不會原諒你, 你就抱著這份悔過去S吧。」
我走到老公身邊, 沒有回頭看一眼。
沒多久梁廣源就去世了。
聽說婆婆成了孤家寡人, 沒有辦法, 她一個退休的老太太隻能重新打工。
不過她沒有重操舊業, 而是做起了風水先生。
她還是那幾樣。
送胚胎, 挪墳，擺風水。
招搖撞騙了幾家之後，在給人家挪墳時，有一陣陰風吹過。
她掉進了那戶人家的墳裡, 摔斷了腿。
在床上躺了幾天後，身上開始生爛瘡。
很多人都說這是她不敬鬼神的報應。
又是一年爸媽的忌日。
那件事之後，我找了爸媽以前的幾件衣服放在他們原來的墳裡。
每年都會去海邊和墳邊祭拜。
有個秘密我誰也沒說。
在爸媽被挪墳的那個晚上，我夢到了他們。
他們說不怪我, 早晚有一天，婆婆會遭報應的。
這一天，終於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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