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成親那天,他就聞出來了。
「原來的欲妖呢?」我像個廢物倉鼠,弱弱地靠在他的身邊,非常小聲地問。
系統可以倒回時光,卻不會改變未來發展。
我非常確定,前一次來搶親的是欲妖。
這一次,怎麼變成了方祭?
但眼下。
方祭是降妖除魔的道士,是我唯一的救命符。
他眼睛望著人油蠟燭,不留痕跡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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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不習慣我靠得這麼近。
他退後一點。
我就貼上去一點。
最後兩個人擠到了喜床的邊緣。
方祭臉色清冷如玉,耳根卻紅得滾燙。
他忍無可忍,咬破指尖,在黃紙上畫了一道符,貼在我心口上。
「這是傳音符,你說話,隻有我一個人能聽見,」他輕咳一聲,「你不用靠得這麼近。」
「我也不想靠得這麼近。」我一拍雙腿,「它不受我控制……太害怕了。」
我以前待的世界,很正常,隻是牛馬多而已。
哪像這,有這麼多吃人的妖魔鬼怪,還要被青梅竹馬的兩兄弟一遍遍弄S!
方祭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捏拳之後又展開,猶豫地握了一下我冰涼的手指,又犯了禁忌一樣松開。
「別害怕,明天我帶你S出去。」
17
「為什麼要明天,今天不行嗎?那個欲妖呢?他可是一方妖王……」
這個年紀輕輕,看上去仙姿玉骨的小道士到底行不行啊?
我後怕地縮著脖子,猶如鹌鹑四處張望。
「S了。」
方祭說得幹脆利落。
「我S了妖王,用他的妖血畫符,才騙過了他手下的妖孽。」
大哥,你是我真大哥!
方祭在我星星眼中,不自在地解釋:
「今晚妖王大婚,周圍百裡的妖都聚集到了這裡喝喜酒。」
「妖物太多了,我一個人還可能衝出去,但你是個凡人……」
「現在外面不少妖,都盯著我們!」
他抬手在虛空中畫了個光圈,照出外面的景象
好家伙,洞房外面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形狀各異的妖精,堪比電影院的觀眾。
我渾身發毛。
「他們在看什麼?」
方祭垂著一排鴉青色的睫毛,沒說話。
光圈裡傳來妖怪們尖銳古怪的聲音,像是從黏液中擠壓發出的音調。
他們嘀嘀咕咕:「裡面怎麼沒聲音?不對勁!」
「大王是五百年的欲妖,吸食了無數凡人的欲念,應該是身經百戰才對……」
「莫非那個女凡人太柔弱,已經被大王玩弄S了?」
他們眼冒精光,摩拳擦掌起來:
「既然S了,就讓大王賞我們吃了,別浪費。」
我腦子像是壞掉的機器,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這些滿腦子十八禁的妖怪在聽牆角,今晚是欲妖的洞房花燭夜,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如雞,也太奇怪了。
眼看著,光圈裡照出的妖物,等得越來越不耐煩。
我實在沒勇氣去看方祭臉上的表情:「那我們怎麼辦?」
方祭打坐調息之後,聲音平靜地問我:「你會叫嗎?」
「啊?!」
「陰陽調和,男女雙修敦倫,也是天道所常……」
「我不會!小道士要不你來吧?你說得很有道理,你雙修過沒有?」
方祭憋出兩個字,眼瞳猶如融化開的春池:「沒有。」
「我修的是童子功,師父讓我絕情斷欲。」
「妖王!凡女S了沒有?」
「讓我們進來看一眼!」外面小妖嚷嚷不停。
方祭補上一句:「誅S妖王,耗費了我不少修為,暫時用不了變身術了。」
外面小妖進來看一眼,我們全劇終。
「行吧,我來叫。」
方祭輕輕應了一聲,眼睛隻敢看自己的靴子。
「但你得負責搖床。」我眯起眸子。
燭光中的少年,一臉茫然,青絲下的耳朵通紅,宛若簪在青絲間的兩朵芙蓉花。
「為何?」
「你傻呀!那種事,光有一種聲音怎麼行?會顯得妖王很沒用!」
作為隻偷摸學習過,從未有男朋友實踐過的女大,我隻能囫囵吞棗地跟他這麼解釋。
「總之,你相信我,配合起來。」
18
妖王的床又大又沉,還好有修道的方祭在,才能推動起來。
我閉著眼睛,捏著嗓子,猶如被人捏住脖子的尖叫雞。
長長短短幾聲之後,終於找到了感覺……
房間裡傳出聲音後,外面的喧囂平靜下來。
小妖們認真聆聽……
「不錯不錯!妖王威武!」
「妖王如此勇猛,乃是吾輩楷模!」
……
斷斷續續叫了半個時辰,一停下來,外面的小妖就開始抱怨。
「這麼一點時間?大王身為欲妖,未免太一般了吧?」
可憐我的嗓子,連喝口水的機會都沒有。
為了保住小命,不被那些小妖懷疑,我深情投入。
身後的方祭推床的力道越來越大。
一陣地動山搖之後,床塌了。
轟隆一聲巨響後,小妖們心滿意足地全散了。
「厲害厲害!吾王勇猛!」
方祭臉色有點青,青中又透著紅暈。
額間有了晶瑩的汗珠,身上降真香的氣味更濃了。
「勞煩方道長賣力了。」
「道長力氣可真大……」我瞄了一眼光榮犧牲的床。
誰知道方祭臉色更紅了。
整個人像是墜入了酒壇,剛被撈上來。
他沒搭理我的話,離得我好遠,找了個地方開始盤腿打坐。
想著小妖們不會再來打擾。
我找了個地方,離方祭不遠,有任何危險都可以躲到他身後,看著他垂在精瘦腰間一絲不亂的長發,我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在妖精洞裡睡得很熟。
不擔心系統倒計時的聲音跳出來。
不擔心衛家的兩兄弟,為了葉凝夕傷害我。
話說,他們看見被我藏在衣櫃裡,頭上受傷的葉凝夕應該會很生氣吧!
在夢裡,我也翹著嘴唇笑了起來。
還好,我再也不會回去了!
有人似乎無聲地來到我身邊,清冷難以捉摸的眸光垂下,盯著我看了一會。
才把沾滿降真香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江姑娘……」有人輕輕搖晃我。
青絲垂下,逆著身後的燭光,看不清楚。
我嘟囔著翻了個身:「才幾點?我今天沒早八!你們幫我帶份早飯。」
推我的人,愣了一下。
修長的手指停在我肩膀上:「江姑娘,何為早八?等我們離開這個洞府,我帶你去吃早膳。」
聽到洞府,我意識歸位了。
我似乎已經S了,被系統帶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回不去了。
酸澀迷惘的感覺,如一場遲來的陰雨天,到了這一刻,才將我澆湿。
「方道長?」
方祭握著我的肩頭把我扶了起來:「我們年紀差不多大,你叫我方祭。」
他手中出現羅盤一樣的石板,他垂眸看了一眼。
「雞叫三遍,天下大白。妖物和鬼祟一樣,害怕陰陽交換的時辰,現在是雞鳴的四更天,是妖力最弱的時候。」
他解開畫滿朱砂咒符的紫色法衣,披在我的肩頭。
修長的手指,打了一個精致的結。
「我背著你S出去……你、你在我背上,不要亂動,閉上眼睛。」
我想起鬼片裡那些吱哇亂叫,最後拖後腿的女主角。
立馬保證:「我乖乖抱著你,保證不睜眼。」
19
方祭蹲下身,我看到他的耳根還是通紅一片。
就像個……有點乖有點怕人的兔子。
下意識把手放在他額頭上,我關心問他:
「方祭你是不是發熱了?」
少年光潔的額頭,也有點燙。
「我已經修出元嬰,不會像凡人一樣生病。你……你摸錯了。」他移開眸光,輕輕抿了一下嘴唇。
有點奇怪,一夜過後,清清冷冷的小道士變成了小結巴。
面對我說話,總是結結巴巴的。
「那就好……」
他是我的靠山,靠山可不能倒!
我安靜地趴在少年的背上。
少年身姿挺拔,修身玉立。
大概是常年修道,闢谷茹素的緣故,他的背寬闊,卻有些單薄。
靠上去,就像是靠在青蔥的竹枝上。
「抱……緊了嗎?」他的手僵硬了一會,扣在我的膝彎處。
有點痒。
這具身體怕痒,我笑得東倒西歪,無意間唇角從他發燙的耳朵擦過。
身下的人,猛然緊繃。
我不敢亂動了,很聽話地說:「抱緊了。」
兩隻手摟住他修長的脖頸:「你看怎麼顛,我都不會掉下來。」
「就算這一次沒能出去,我們S了,我也會抱著你一起S。」
方祭的聲音很輕,輕到我聽不清。
「我不會讓你S。」
方祭手中憑空多了一把劍。
他說閉眼。
我來不及感嘆他手中劍好帥,慌張閉上了眼睛。
隻感覺天地在轉,比坐過山車還刺激。
他一手握劍,一手拖住我。
怕我掉下去,瞬間會被成堆可怕的妖物啃食幹淨。
慘叫聲,妖物扭曲刺痛耳膜的叫聲……一波波沒有盡頭。
我披著方祭的法衣,那些妖物傷不到我。
他們抓向我的瞬間,就被法衣上的符咒刺穿,化為灰燼。
而我,隻能緊緊地抱著方祭,比溺水的人抱著浮木,抱得還要緊。
我不想再S了。
九十九遍的復活重來,猶如永遠沒有辦法通關的遊戲!
他手中的劍紛飛,揮出的劍光如電,在我緊閉的眼簾上揮出一陣明、一陣暗的光影。
耳邊盡是風,盡是血。
血飛濺在我臉上,我不分不清是方祭的還是那些妖物的。
一股腥臭的罡風襲來。
我本能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張布滿眼睛的臉,似人非人,她張開的嘴,咧開到了最大,一口就能將我們吞噬進去。
可以看見裡面層層疊疊吸盤一樣的獠牙,和她腥臭暗紅色的吞食腔道。
從沒有這麼真實地見過,這個世界的妖怪。
在瀕臨S亡的時候。
眼前的畫面,似乎變慢了……
20
我看見,方祭咬破十指,在虛空之中,同時畫出符咒。
「五行控力,封!」
清冷嗓音落下,十道紅色的符咒,化為十條鎖鏈牢牢牽制住其中的大妖。
方祭背著我輕松躍起,身上衣袍展開,如一隻輕靈的鴻雁。
等他落下,大妖的頭顱擦著我的頭頂飛了出去。
頭顱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還睜著,與我對視。
我大腦一中一片空白,滿眼都是被嚇出的眼淚。
「不要S了,不要S了……」
我抱著方祭,在他耳邊一遍遍機械地重復。
不要S。
誰都不要S了。
一瞬間意識恍惚——
我為什麼會在這?在這麼可怕的世界裡?
我應該躺在宿舍柔軟的床上,聽舍友八卦,聽她們說系裡哪個男生最好看,食堂又多了什麼菜,哪個老師的課最難修……
「滋啦滋啦……」
耳邊響起系統幽幽,又遙遠的聲音。
「想要在這個世界留下來,假成親可沒有用。」
「要讓方祭愛上你,或是你愛上方祭。」
21
我和方祭從洞府裡出來。
天色已經大亮,接近中午時分。
方祭拉我起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廝S了這麼久。
洞府在一片幽林深處。
正午的陽光穿過幽暗的綠葉,落在我的身上,斑斑點點。
我遲疑又緩慢地伸出手。
滿手的血。
身上的法衣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紅的,綠色……來歷不明黏稠發臭的液體混在一起。
眼珠子很緩慢地往上抬,看見面前站著的方祭,也同樣滿身妖物的血。
他一臉習慣的淡然,隻是顯得有點厭惡。
少年優美的下颌,微微繃緊。
「嚇,嚇呆了?」
方祭忽然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眼梢飛揚。像是冰雪化盡,柳條抽枝,滿滿的少年氣襲來。
「我想回家……」
忽然我捂住眼睛,毫無形象,毫無防備蹲在方祭的面前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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