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祭使了一個清身訣,也給我用了一個。
轉瞬間,兩個人全都恢復了幹淨。
妖洞裡發生的,隻是我自己編造出來的一場噩夢。
「別,別哭啊!」他怔愣之後,蹲在我身邊。
「你家是衛家?我送你回去。」
我搖頭:「不是,那兒不是我的家,在這裡我沒有家。」
我伸手拽著少年裡面幹淨的紗衣。
哭腔帶著點無助:「你別丟下我行不行?我不想S了,我想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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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祭眸光,沉暗了一瞬。
「我們拜過天地了。」
他無奈:「那算不得數!我是修道之人。」
「那你帶我出去看一看這個世界,我不想再回衛家。」
「最多耽誤你半年,到時候我找到謀生的法子,你可以再回宗門。」
一年的期限,在衛家浪費了太久,轉眼隻剩下半年。
半年時間,在這裡得到一個人真心的愛,或是真心地愛上一個人。
最簡單的要求,卻是最難的。
「那也好……」少年沉默之後,還是答應下來。
我試著站起身,腿比我想象的還要軟。
方祭看出我的窘境,主動伸出手:「握著我的手,我帶你離開這……」
我也沒猶豫。
送上門的攻略機會。
最起碼,方祭師出名門,斬妖除惡,比衛家那兩個兄弟正常多了。
我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指節掌心全是練劍留下的繭。
和他握在一起,安全感十足。
方祭有意走得很慢,他知道我是個啥都不會的凡人。
他可以御劍飛,可以瞬間移動千裡之外。
卻又怕嚇到我,每一步遷就著我。
走到了下午,終於離開了深山,見到了人煙。
街道上車水馬龍,叫賣聲不絕於耳。
離開衛家,世界是這樣廣闊。
我應該早點換一個攻略對象。
22
街上有糖葫蘆,路邊有餛飩攤子。
兩邊小攤賣女兒家喜歡的絨花,胭脂水粉……
每一樣都是我喜歡的。
方祭握著我的手,他身上屬於蒼山的法衣道袍,那麼獨特又耀眼。
所有人都看出他是個修士。
在妖魅橫行的這個世界,修士、捉妖師身份地位極高,他們見到方祭後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方祭似乎早已習慣。
他轉頭問我,少年的眸光在暖陽下,剔透如琉璃。
「你、你想吃點什麼?」
「包子,烤肉,火鍋,地鍋雞……」我吸著哈喇子,扳著指頭數。
方祭短暫笑了一下:「後面那幾種,我沒聽過,包子這裡有。」
「我要吃最甜、最甜的豆沙包。」
在這裡活著實在太苦了,隻有糖能給我帶來一點甜。
方祭去買包子。
我看到城樓上貼著的斑駁告示。
很抽象地畫著我的大頭貼。
下面寫著——舍妹名為江歲,被欲妖擄去,不知所終,還求見過她的人留下線索,衛家重金答謝。
我自嘲一笑。
攻略了這麼久,對於衛霆,衛瀟而言,我隻是他們的妹妹。
轉身的剎那,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歲歲!」
「妹妹!」
衛霆和衛瀟從城樓上看到我,不顧一切衝開人群,朝我跑來。
「歲歲你去了哪!你知不知道,我們調動了所有家丁尋找你的下落!」衛霆語氣很急,冰冷的臉上,卻是又心疼又氣惱的表情。
「跟我們回衛家,以後不許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不許跑丟了!」
衛霆朝我伸出手。
放在以前,我會喜出望外,乖乖地跟著他回衛家。
可是這一次,我沒有動。
「我不是江歲,也不回衛家。」
衛霆僵住了,急切冷厲:「歲歲在說什麼傻話?」
衛瀟眼尾如染了胭脂,嫣紅刺目。
「歲歲別鬧脾氣了。」
「我和哥哥已經悔過了,葉凝夕捉妖失敗,她聽聞欲妖已經伏誅後,她就走了。」
「以後衛家還是我們三個,我們可以回到從前,我們還會隻寵你一個。」
衛霆冷酷嚴厲,衛瀟俊美溫柔。
他小心翼翼想要拽住我的衣袖,就像是犯了錯,哄主人開心的小狗。
但是,我很冷淡地笑了一下:
「系統沒有恢復你們的記憶嗎?」
他們兩個人的臉,瞬間像是被打碎的瓷器,破碎滿地,滿臉的慘白。
「什麼系統?」
「那些都隻是噩夢,我們不可能如此對你。」衛霆咬緊牙關,可是他攥緊的手,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衛瀟眼底發紅,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眼淚。
「歲歲,葉凝夕其實是被我們趕走的。」
「我們沒想到會傷你那麼深,那麼多次,給我們補償你,加倍對你好的機會,好不好?」
我仍是面色冰冷,就連唇邊譏諷的笑容也沒有溫度。
「不好,一點也不好。」
「真正的江歲,被你扔在百妖洞裡,她就S了。」
「別說了,別說了……求你別說了。」衛霆痛楚地閉眸,低聲祈求嘶吼。
衛瀟一臉無措後悔,整個人像是被打碎後勉強粘起來的瓷器玩偶。
「她那樣求過你們。」
「你們為了葉凝夕,懲罰她,任由她被妖物虐S……她S的時候,還在念你們的名字,手裡緊緊攥著你們送她的東西。」
衛瀟身體一晃,竟然朝我跪了下來。
「歲歲,我們娶你!」
「你嫁給我們誰都好,在你失蹤之後,我和哥哥都不曾合眼,一直守在這,希望有誰能見過你。」
「你懲罰我們吧。」
「歲歲,我們當了你十年哥哥,你真的忍心,說不要就不要我們了嗎?」
23
久違的系統,在我腦海裡蹦跶。
【宿主你答應他們,現在是追妻火葬場最好的時期,他們都是真心悔過愛你……】
【隻要你答應他們,就可以留在這活下去。】
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該出來的時候不出來,現在給我閉嘴!」
在衛家兩兄弟緊凝的眼神下,我轉身離開。
「你們兩個,誰我都不要!」
「嫁給你們,我會惡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
就算到了期限,被系統抹S。
我也不會選他們任何一個……
「歲歲別走!」衛霆焦急。
「我們發誓,不會再傷害你,連哥哥也不相信了?」
衛瀟追了上來,試圖握住我的手,將我拽回他們的身邊。
「歲歲聽話,葉凝夕被我和哥哥折磨後,丟出了衛家。」
「她一個捉妖師,用了幻術迷惑了我們,我們才會那樣對你。我們是把她當成了你……」
「歲歲,普天之下不會有人比我們對你更好了!」
他說得那樣篤定。
可是我沒忘,掐在我脖子上不斷收緊的手指。
還有衛瀟把刀插入我心髒時的毫不猶豫,他臉上的厭煩恨意,今時今日還能浮現在我眼前。
「是嗎?」
我朝不遠處看了一眼。
方祭買好了包子,見我在和衛家的人說話,他安靜地站在遠處等著,恍若一尊漂亮的玉雕。
怕買來的包子涼了,他把包子揣在懷裡暖著。
周圍的姑娘都朝他看,因為站在人群中的方祭太惹眼了。
但沒有人敢上前,因為他身上穿著修道的袍子。
我打聽過,蒼山也並非,非得斷情絕欲不可。
但修士以除妖為己任,很少有人貪戀紅塵。
衛霆,衛瀟也注意到了我的視線。
衛霆壓低了語調,擋住我的視線:
「歲歲不願跟我們回去,是有喜歡的人了?」
衛瀟那張俊美的臉,笑得冰冷又扭曲:
「他是修道之人,不會動凡心的!妹妹何必在他身上浪費感情?」
「妹妹和我們一起回衛家,我們可以一起娶你,三個人永遠在一起……」
「那一晚,你問過我們能不能娶你。歲歲我們答應了,歲歲跟我們走,跟我們回家!」衛霆俯下身,嘴唇靠近我耳邊。
似威脅又似蠱惑。
下一秒,我掙脫開他們。
朝著方祭的方向跑。
衛霆,衛瀟眸光沉下,冷冰冰發號命令:「抓住她,把江小姐安然無恙帶回衛家!」
同一瞬間,方祭就察覺出不對,朝我的方向看來。
衛家的護衛為了抓回我,全部出動了。
我跑得太快,撞到方祭懷裡。
他扶著我肩膀,清冷的眼瞳望了一眼衛家追來的人。
「出什麼事了?」
「方祭你會不會御劍?」我喘息著,眼睛晶亮望著他。
這應該是修道者的基本技能吧?
「會。」
「帶我飛到天上去!」
方祭按住我的肩膀,轉瞬換了一個位置。
風帶起他暗紫色法衣下的輕紗……
他擋在我前面,食指和中指交疊,做了一個手勢。
一柄泛著幽光,寒冰凝結一樣的長劍,出現在我們腳下。
真真真……太帥了!
24
「扶住我的腰。」
腳下的劍,直接一個旱地拔蔥,沒有任何起跑,直上九霄而去。
本來還有點害羞,隻是扶著方祭的腰。
下一秒,立馬放棄任何矜持,比八爪魚纏得還緊,兩隻手SS地摟住方祭。
「我說你們御劍都這麼刺激嗎?有沒有考慮下我們這些弱雞凡人的感受?」
風太大,我隻能貼在方祭的耳邊說。
方祭的長發被風吹起,帶著降真香拂過我的臉。
「很快就會平穩了。」
穿過雲層,我看到了山河萬裡,萬丈紅塵盡在腳下。
我看見落日熔金,暮靄霞光盡在眼前。
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
「我還能修道嗎?」我迎著風,尖叫著笑著,問方祭。
方祭嗓音也帶著一點笑,很耐心地回答我:
「你年紀太大了,修道需要很早入門,也需要選拔。從小開始就得心無旁騖,修悟心法,築基合道。」
「做捉妖師呢?」
捉妖師的門檻,比他們修士更低一等。
方祭隻是搖頭,柔軟烏發的長發在我臉上蹭來蹭去。
「捉妖師是世家傳承,需要有特定的血脈,才能捉妖。他們繪制的陣法,符咒,向來不外傳……」
好好好,我隻能本本分分,在這個妖邪亂舞的世界裡當一個普通人。
我摟著方祭腰肢的手,碰到了一個青綠色的竹筒。
一時好奇,忍不住摸了摸。
裡面水聲搖晃,裝的似乎是酒。
「你也會釀酒?」
方祭騰出一隻手,去摸腰間的竹筒,沒想到摸到的是我的手指。
他僵了一瞬,猛然撤了回去。
聲音又結巴起來:
「這是我……釀的酒,但不是給人喝的。」
「是給妖喝的『真言酒』,隻要……妖喝下去,就必須說真話。」
方祭也發現自己變得結巴了。
紫金發冠下的耳朵,紅紅的,又像隻兔子。
他懊惱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25
我摟著方祭的腰,隻想著不掉下,也不管少年渾身僵硬成了什麼樣子,簡直像根筷子。
透過紫衣傳來的,不隻有他的體溫,還有他跳得有些快,如同心悸的心跳聲。
奇怪,他們修士,應該不會生病吧?
天色漸漸暗了。
方祭壓下了劍鋒,我們朝下俯衝。
「前面是三石城,城裡面有最大的妖市。」
「妖市?」我一聽來勁了,「裡面賣什麼,賣妖嗎?」
我忽然想起欲妖洞裡,那些半人半妖,滿嘴腥味,奇醜無比的妖怪。
這種玩意,有人會掏錢買嗎?
買回家鎮宅?
「對,裡面買賣的都是妖物,小妖可以用來煉藥煉毒,好看的大妖,會被……」
風太大,我沒聽清方祭後面說的話。
「我想去看看行嗎?」
方祭應了一聲:「一個月之中,妖市隻在子時開放一次,我們來得很巧。」
「你想去,我可以帶你去。」
「不過必須遮蓋住身上的氣息,妖市裡面魚龍混雜,凡人進去,非常危險。」
「我懂的!」小小凡人,在妖市裡隻有淪為口糧的份。
落地之後,方祭從他布袋一樣的法器裡,拿出一個純白,沒有五官的面具給我。
「把它戴上,我給你點睛。」
這個世界,倒真的是光怪陸離。
我依言戴上面具。
方祭不知從哪變出了筆墨,他靠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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