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們可以一起娶你,我們會待你好的!」


 


璃澤搖動著蓬松豔麗的狐尾,對我搔首弄姿:「主人愛我好不好?」


 


「我們成婚吧!我可以做你的妖寵,滿足你任何要求。」


 


我捂住耳朵:「不要,不要!我統統不要!」


 


腦海裡的聲音還在說話。


 


【宿主,比我想象的要堅定呢!】


 


【我還以為衛家兩兄弟,追妻火葬場,你就會原諒他們,和他們乖乖地回衛家去。】


 


「閉嘴!」我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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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九十九次S亡,都是你們安排的?讓我被虐到極致後,看他們悔過,我就會原諒,心甘情願愛上他們?這是什麼鬼劇情?」


 


溫熱的手拉起我捂住耳朵的手,將我拽入他的懷裡。


 


我睜開眼睛,看見方祭蒼白滾動的喉結。


 


「小道士!」我高興地叫他,笑容瞬間定格在唇邊。


 


他身上白色的紗衣被血染透,衣角上山河日月的祥紋圖案也看不見了。


 


仿佛本來穿的就是一件紅衣。


 


我分不出他哪裡有傷。


 


或者他渾身到處都是傷口。


 


眼淚「啪嗒」往下掉。


 


方祭拉過我的手指,溫柔地放在唇下親了親。


 


暗藍色的蒼穹裡沒有星星。


 


所有的星星都在他眼底。


 


「歲歲,回家了。」


 


我僵住,下一秒渾身在戰慄。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下雪那天,我喝醉了,是不是說了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哭紅了鼻尖。


 


「小道士,我騙你的,我就留在這,不走了!」


 


方祭雙手結印,指揮著本命劍將我託了起來,送上世界邊緣,泛著白光的出口。


 


我哭得渾身發抖,泣不成聲。


 


「我不走!」


 


「方祭,你會S的!」


 


他頭上的紫金冠,不知何時掉落了。


 


暗藍色的天幕下,不知哪來的風,吹亂了他一絲不亂的長發,沾在他染血的眼尾間。


 


晚風中,他的嗓音一樣低柔。


 


「歲歲不要留在這個世界,也不要愛上這個世界的任何人。」


 


「你一旦留在這,會被這個世界融合吞噬。」


 


「這個妖物橫行的世界,會出現在你來的真實世界中,兩個世界相融合……那會是一場災難。」


 


身後的白光在擴大。


 


腦海裡的附心妖尖叫:【你離開這裡,這個世界將永遠關閉,你永遠也見不到方祭了!】


 


【你當真舍得嗎?】


 


我SS咬著嘴唇,咬到血肉模糊。


 


「紅衣」的少年,離我越來越遙遠。


 


他朝我招手,向我道別。


 


離別的時候,如果找不到合適的表情,那不如微笑。


 


方祭朝我淺淺笑著。


 


他修長白皙的手抬起,迅疾地插入自己的心口。


 


「方祭——」我跌坐在本命劍上,聲嘶力竭,滿嘴的血味。


 


他用帶出來的心頭血,在黃色的符紙上,畫出符咒。


 


在三石城時候,他教過我。


 


修士可以用性命做代價,拿心頭血畫出的符紙,一定會應驗,不管是神是妖,誰也阻擋不了!


 


陣法消失,屏障碎了。


 


數把劍刺穿了他的身體。


 


少年沒有回頭,也感覺不到疼一樣,唇角血線慢慢滴落,他還望著遠方在微笑。


 


指尖的符紙燃起,被看不見的風吹起,那些灰燼就像是一場帶著溫度的雪,在眼前落下。


 


我愴然睜大眼睛。


 


從心口逆流上的血味堵住了喉嚨。


 


本命劍失去主人的控制,掉下蒼穹的同時,我被身後白色的光芒吸住。


 


燒了一半的符紙,被風送到了我面前。


 


似乎是為了了卻少年的遺憾,讓我看清,他用心頭血,寫出的心願。


 


疼痛下的字跡,有些歪扭。


 


他寫著——歲歲平安。


 


番外:


 


1


 


白色的光芒在眼前擴大。


 


少女猛然睜開眼睛,是醫院的天花板。


 


室友幾個圍在她的身邊,看見她睜開眼睛,身上裝了彈簧一樣跳了起來。


 


作為室長的老大抽著面紙擦眼淚。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少女想動,才發現身上裝滿了監護儀器,動一下儀器閃爍不停,還發出報警聲。


 


護士跑了過來,一頓責備後,讓她安心躺著養身體。


 


「我……到底怎麼了?」她一出聲,發現聲音沙啞異常,就像是幾天沒喝過水。


 


室友老二湊了過來:「陳歲歲,你還好意思問。」


 


「你熬夜碼小說,差點猝S了!」


 


「直挺挺地從椅子上栽下來,連心跳都沒了。」


 


「還好救護車來得及時,不然我們宿舍得出名了!」


 


老三也在旁邊一把鼻涕一把淚。


 


「歲歲聽話,回去把那破小說刪了,咱們身體要緊!」


 


她糊裡糊塗點點頭。


 


然後幹啞,小心翼翼問:「你們有沒有見過方祭?」


 


「就頭發很長很黑,眼睛很冷淡,笑起來很好看的少年,哦,還喜歡穿紫色的道袍……」


 


圍在她周圍三個室友不約而同站起來,狂叫:「護士,護士!我室友不正常了!是不是得加藥啊!」


 


「我們不差錢,快給她上最好的藥!」


 


2


 


過了半個月之後,才出了醫院。


 


趁著室友都有課那天,陳歲歲又打開了放置了好久,外面已經落灰的筆記本電腦。


 


電腦還停留在她的文檔界面。


 


上面嫣紅,似血地寫著一行字。


 


「以造物獻祭,世界將成!」


 


手中的筆記本摔在地上,一聲脆響。


 


為什麼叫她神女,為什麼要吃她的一顆心!


 


陳歲歲跌坐在椅子上,渾身汗毛豎起。


 


她墜入自己筆下的世界,她是整個捉妖架空世界的造物主。


 


一旦她留在那裡,她虛構的世界,會反過來吞噬她,妖物橫行的架空世界,也將產生意識,變為現實。


 


妖S人,人也S妖,弱肉強食,就是她一字一句敲下的設定。


 


老三那時候還看了一眼,小聲嘟囔:「歲歲你筆下的世界好殘忍,我看你文文靜靜,還以為你寫的是言情小說。」


 


對呀,就連方祭手中那把本命劍,也是她隨意取來的名字——【北凜】,根本沒想過有什麼深刻含義。


 


她寫的是一本群像文,筆力不夠的原因吧,一些人寫著寫著,就給丟到了一旁,沒有出場機會了。


 


方祭就是她筆下的天縱奇才,朝氣滿滿,卻有些傲氣冷淡的少年。


 


是蒼山門派的翹楚,懲惡揚善,因為捉妖和主角團多有接觸,後來過了一段劇情,就把他給忘記了。


 


她筆下的葉凝夕是聰慧的冷美人,不知為何在那個世界中,會被扭曲成另外一個模樣。


 


陳歲歲頭疼地撿起地上筆記本。


 


屏幕上血紅的一行字已經消失了。


 


她夜以繼日,辛苦寫完的幾十萬字,從結尾處開始自動刪除。


 


「不要!」


 


鼠標一遍遍點擊保存,毫無反應。


 


那些字鮮活起來,不受她的控制……


 


3


 


電腦上情節刪除的同時,我跟著忘記了很多事情。


 


世界邊緣,蒼山宗門……另一個世界中,每一個存在過的人。


 


我慌慌張張拉開抽屜,拿出紙和筆,一遍遍寫著方祭,方祭……


 


我不要把我的小道士忘記!


 


筆尖劃破紙張,發出刺耳的聲音。


 


鼠標的光點刪到了最後一個字。


 


我曾日夜構建的世界,海市蜃樓一般,消失坍塌,化為一片空白。


 


我睜著眼睛,茫然地看著寫了滿頁的字。


 


方祭?


 


方祭是誰?


 


這個名字下面,潦草地畫著一個穿著道袍的臭屁小人,架著寒光閃閃的劍,直衝天穹,少年氣盛,風灌了滿袖。


 


我自己寫著:陳歲歲,不許忘了他。


 


後來我無意刷到另一個作者寫的小說。


 


女子愛上了書中記載的千年前慘S的高僧,義無反顧跨越了千年時光去拯救他。


 


如果,書中的人被賦予血肉之後,愛上創作他的神女呢?


 


4


 


陳歲歲發瘋了,這是室友對她的評價。


 


她買了好多定制抱枕,還有人偶,無一例外全是穿著紫色的道袍,身後別著一把劍。


 


說起她的「鵝子」,陳歲歲話匣子,堪比壞掉的水龍頭。


 


「他叫方祭,這把劍叫北凜。」


 


「這劍特別厲害,能旱地拔蔥……」


 


老三聽得津津有味,等她停下來,就會問上一句:「後來呢?」


 


她茫然眨了眨眼珠,羞澀又難過地笑了起來。


 


她也想一直不斷地說下去,可她都忘了,隻零星地記著一丁點。


 


似乎曾有少年喜歡她,他們一起經歷過很多事情,最後大概是分開了,也許那個少年是S了。


 


她記得血寫的符紙,寫著歲歲平安。


 


明明,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可她也能在平淡如水的日子裡,一點點忘記,清空掉。


 


時間是最好的,遺忘良藥,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在被推著往前走,推著忘記。


 


轉眼過了三年、四年。


 


她沒有再碰過壞掉的筆記本,沒有再寫過小說。


 


每當想敲下一個字的時候,她總是控制不住流眼淚。


 


為什麼傷心呢?


 


不記得了。


 


父母催促下,她找了份工作,又開始相親,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普通人沒有區別。


 


忙忙碌碌,芸芸眾生。


 


誰也不知道,她創造過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差點成真,又被她親手關閉丟棄。


 


二十五歲那年,陳歲歲開始相親。


 


她疲憊地應付著一個又一個相親對象,隻為了滿足父母讓她早點成家的心願。


 


偶爾擠過地鐵,走在星空下,她想那隻是一場夢吧。


 


年少時,構建過的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直到年末初雪。


 


她見了今年最後一個相親對象,對方戴著眼鏡文質彬彬,說是喜歡閱讀,喜歡看小說。


 


喝了點威士忌後,她窩在酒吧的沙發裡。


 


也許是在酒精的慫恿下,她說起她曾經歷過的一場夢,夢裡是妖物橫行的世界,有個少年保護了她一次又一次。


 


最後用命祈禱,她歲歲平安。


 


說到最後,她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相親對象體貼地給她遞了紙巾。


 


陳歲歲想,就這樣定下吧。


 


已經這麼多年了……


 


她還在異想天開地等什麼呢?等另一個世界打開嗎?


 


等她從衛生間擦完眼淚,補好妝出來,聽見相親對象在打電話,聲音譏诮帶笑:


 


「長得挺好看,就是腦子不好,像是有臆想症,精神病。」


 


「可以交往一段時間, 玩玩嘛!」


 


眼眶發燙的同時, 她拿起酒杯,將剩下的酒水,盡數從相親對象的頭上澆了下去。


 


「我去, 真是個精神病!」


 


「妖怪,小道士……誰會信?」


 


她推開酒吧的門, 跌跌撞撞,有點狼狽地逃了出去。


 


十八歲的幻想, 該結束了。


 


路過馬路上, 忘記看紅綠燈,直到疾馳過來的車, 瘋狂地按響喇叭。


 


陳歲歲被刺眼的車燈照得閉了眸子。


 


S了……會回到那個世界中去嗎?


 


腰被修長的手指摟住,有人憑空出現, 在漫天落下的初雪中, 散開降真香的氣息,抱著她躍到了馬路對面。


 


陳歲歲發暈, 捂著酒醉跳動發脹的太陽穴。


 


又做夢了。


 


真好, 每次做夢,還能再見到遺忘的人。


 


「謝謝……」她迷迷糊糊轉過身,含糊道謝。


 


望見了那雙清冷的雙眸, 凝沉得像是寒潭, 璀璨得又像是星光。


 


他穿著格格不入的紫色道袍, 身後背著那把本命劍。


 


風吹起,道袍上的符文,流光躍金。


 


漫天的雪落下, 織成羽毛的簾子。


 


她眨動眼眸,鼻尖泛紅, 委屈又小聲地叫著:「小道士。」


 


他上前, 把她擁入懷中,低頭吻著她酸澀的眼眶, 又輕輕吻上她的唇。


 


唇上的觸感,讓她怔住不敢動。


 


「不是……夢嗎?」


 


「不是!」小道士紅了耳根。


 


「你為什麼會出現?那個世界打開了?」她慌張起來。


 


面前的人, 展開法衣, 將她整個包裹進去。


 


「沒有,隻是我活了過來。」


 


「你叫了我那麼多聲,將我從S亡的長夢中喚醒。」


 


「我爬到了世界的邊緣, 在一片漆黑中,用北凜一點點鑿開通往這個世界的通道。」


 


「那一定, 很久吧?」


 


在黑暗無光, 坍塌S寂的世界裡, 隻有自己存在, 沒有時間, 沒有聲音,隻憑著心中的感情,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在漫長,無法計數的時光裡,敲碎了兩個世界的邊緣。


 


他拂去她頭頂的落雪。


 


「不久……與卿相逢, 不道遠。」


 


被愛的人,會長出血肉。


 


山長水闊,亦相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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