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母親吼我:「端菜,瞎了?」
小叔:「別理她,給我添茶。」
奶奶想把弟弟塞給小叔,把我留在老家。
小叔輕笑:「當初是你們不養夏夏,讓我養,如今想反悔?」
我媽為了 16 萬彩禮賣了我。
小叔:「彩禮 50 萬,出不起就滾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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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過年,小叔耐不住奶奶的要求,帶著我回老家。
我們倆都不情願,硬是拖到了除夕那天才起身離開。
因為過年,要穿得喜慶些,我身上的 JK 格裙恰好是紅色,再加上前段時間喜歡雪景紅裝,買了一件紅棉服,在冬季裡特別扎眼,我還戴上了最貴的手表。
不蒸饅頭爭口氣,我想讓欺負過我和小叔的人都知道,我過得很好,小叔把我照顧得也很好。
從 A 市回老家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很快就到。
農村房子拆遷,新房子不算小,唯獨沒有我和小叔的房間。
「爸,媽,奶奶。」我笑著打招呼,仿佛毫無芥蒂。
他們幹巴巴地笑,「喲,是夏夏吧,這上了大學就是不一樣了哈。」
這幾年我回來的次數不多,每次都是跟著小叔回來辦事,且當天就離開。
自從有了小叔撐腰,父母再也不敢放肆打罵我。
我也不會跟他們硬剛,口舌之爭能忍則忍,因為小叔對親情有執念,我不想讓他為難。
母親在廚房做飯,小叔和父親、奶奶打牌,我坐在一旁看著。
母親精心準備年夜飯,怕是又有什麼事求小叔幫忙。
以前我還在這兒的時候,刷碗做飯都是我的活,做不好還要挨打。
「瞎了呀?還不快來端菜,就等著吃!」
母親的怒吼聲響起,我大腦還沒接收到信息,身體便控制不住「騰」地一下站起來。
此刻我才意識到,就算我穿得、用得比以前好千倍萬倍,可有些東西依舊無法改變。
我拼命地偽裝自己,抹S原來的痕跡,向父母示威,可心中的恐懼和曾被馴服的奴性從未消散。
我隱約看到了放在冰箱上面的擀面杖,恍惚間感到身上疼痛不已。
擀面杖已經不是原來的那根,可身上還是熟悉的疼痛。
說不上是哪裡疼,就是渾身都疼,腿疼,胳膊疼,後背疼,頭疼……
好像哪裡都打過。
可我不願服輸,我不想去,此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母親聲音那麼大,其他人都不為所動,顯然都默認了是說給我聽的。
小叔突然把水杯遞到我面前,「愣著幹嗎,去給我添杯水。」
「哦。」我頓時松了一口氣。
母親遲遲等不到人,自己把菜端上了桌。
直到吃飯時,江玉龍才露了面,手裡還一直拿著個遊戲機。
許久未見,看到這個弟弟如今的樣子,我震驚不已。
圓潤的身材,染著小黃毛,哆嗦著腿,手機殼是個骷髏。
江玉龍依舊把一大桶可樂放到自己面前,還瞪了我一眼。
我翻了個白眼,現在條件比小時候好太多,一桶可樂不值錢,隻是他習慣把所有東西都自己貪著,一丁點也不願分給我。
小叔開口道:「你胃不好,少喝碳酸飲料。」
奶奶聞言臉色變了變,我有胃病,跟她脫不了幹系。
我 12 歲那年,搬來新房子時,房間不夠,我隻能在奶奶床邊打地鋪。
我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在半夜上廁所時,一腳踩在我身上,我當場吐血。
可如若她真不是故意的,腳上怎麼可能會使出那麼大力氣。
醫生說我落下了胃病,以後不能吃辛辣刺激性食物。
吃飽喝足,父親總算進入正題。
「老二,媽這幾年身體不太好,看病也不少花錢。」
小叔捋著手裡的牌,點了點頭,「聽醫生的,該怎麼治就怎麼治。」
「當然得治,但這醫藥費你從來沒出過。我家玉龍還在上高中,用錢的地方多,家裡也沒多少積蓄。」
小叔合了合手裡的牌,扔桌子上,「大哥,咱當年可是說好的,新房子和拆遷款都歸你,媽的養老問題也歸你,我現在已經每個月打錢,還不夠嗎?」
父親面上有些掛不住,「我知道這房子沒給你,可是你如今有本事了,也不差這幾個錢。」
「怎麼不差,夏夏上大學也要花錢,她以後嫁人我總得給她攢嫁妝,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也沒闲錢。」
父親看了我一眼,隨即又說道:「老二,媽的事不麻煩你,我是想著年後你把玉龍帶走,讓他去大城市裡見見世面,你放心,大哥不佔你便宜,你把夏夏留下來,也減輕你的負擔。」
「我……」我自然不樂意,但也不好說什麼,怕給小叔惹麻煩。
小叔輕輕拍了拍我,「大哥,夏夏很懂事,不是負擔,玉龍就算了吧,他跟著你就挺有出息。」
晚上,我和小叔去了酒店住,那裡有提前訂好的房間,畢竟家裡根本沒有我倆的容身之所。
小叔看我情緒不高,問:「不高興?」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
「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再欺負你。」
「他們欺負我沒關系,但是不能欺負你。」
他們怎麼罵我,我都可以忍,畢竟我現在過得很好,沒必要跟他們吵架,可我現在的生活都是小叔給的,我不能讓那些人欺負他。
我和小叔都是在老家不受待見的存在,名副其實的大冤種和小冤種。
小叔不受待見是因為他生在了我爸後面,二胎罰了不少錢。
我不受待見的原因就樸素了很多,因為我是女孩。
「小叔,你不能養江玉龍,他自從上了技校就經常打架生事,以後會給你惹大麻煩。」
小叔輕笑,「放心,我沒打算帶他走。」
「叔,咱今晚就走吧?」我大膽提議。
他抬手往我後腦勺「啪」一下,「我就在隔壁,有事別找我,明早再說。」
我:?
洗完澡出來,見手機傳來了微信轉賬。
壓歲錢:666。
我:小叔威武,感謝打賞。
2
小叔很早便離家上學,畢業後也甚少回家,我小時候對他的印象不深。
他初中畢業時,奶奶以沒錢為由,讓他輟學種地。
多虧本家一個二老爺,同時也是小叔的老師,他向來喜歡成績好的學生,不忍看到小叔輟學。
二老爺是村裡的文化人,有一定話語權,阻止了奶奶的做法。
他為小叔申請了貧困補助,還貼補了自己的工資。
小叔不用家裡給的錢,便很少回來,上大學之後更是沒有打過一個電話。
在家裡,奶奶也從未關心過一句,S活不問,仿佛世上沒了這個人。
我剛上初中時,老家拆遷,分了一套新房子和 10 萬塊拆遷款,他在那個時候回來了一趟。
他考上了大學,又開著車回來,很惹眼。
我才知道,原來上大學就可以開轎車。
奶奶和父親都以為他是為了新房子和拆遷款而來,誰知小叔隻淡淡說了一句:「房子和拆遷款我都不要,但以後你給媽養老。」
多年來,奶奶沒有關心過小叔一句,如今他有了工作,不想管奶奶也是人之常情。
可這個人隻是嘴硬心軟,他對我父親或許沒什麼感情,但心中始終放心不下奶奶。
他離開前送了我一支鋼筆,讓我好好學習。
小叔的出現給了我希望,逃離這裡的希望。
同年春節,他又回來了一次,給我和江玉龍都帶了很多禮物。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了解到了我的遭遇,看到我備受冷眼,挨盡毒打。
他帶我去了醫院,對我身上的傷震驚不已。
或許是感到同病相憐,他問:「夏夏,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父母有求於他,想要一筆錢把江玉龍塞進私立初中。
於是小叔留下了兩萬塊錢,帶走了我這個拖油瓶。
從那時起,我便告訴自己,我的親人隻有小叔一個。
3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著小叔回了老家。
當初我們村統一拆遷,本家同族的親戚新房離得也不遠,大家總要拜年走動一下。
小叔和父親出去拜年,母親和奶奶在一旁偷偷給弟弟塞紅包。
我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當作沒看見。
「喂!」江玉龍橫著臉走到我面前。
我抬了抬眼皮,算是給了他一個回應。
「手機不錯。」他吊兒郎當地說。
我點頭,「是不錯。」
這是上半年我考上大學時,小叔送我的最新款手機。
「給我玩,我打遊戲。」江玉龍絲毫不客氣地索要。
他跟以前是有些不同了,小時候隻會無理取鬧,故意哭著喊媽和奶奶撐腰,讓她們揍我一頓。
而如今……
「不給。」我想也沒想就拒絕。
他一腳踢倒了身旁的椅子,指著我的鼻子大喊:「江夏!我看上的東西你敢不給?別逼我揍你!」
「你要揍誰啊?」
爭執不下時,小叔回來了,制止了這場鬧劇。
父親本就有求於他,便主動收拾了江玉龍。
中午吃飯時,父親舊事重提,想讓小叔把江玉龍帶走。
我諷刺一笑,「爸,小叔好不容易替你們把我養大,如今養完大的,再幫你養小的,不帶那麼欺負人的。」
父親臉色有些難看,「S丫頭,養你有什麼用,玉龍才是咱家的獨苗。」
小叔不留情面地懟回去:「大哥,玉龍是你的獨苗。跟我可沒關系。」
父親被噎得說不出話,奶奶頓時摔了筷子,「你個沒良心的,玉龍是你親侄子,跟你大哥還分那麼清?」
小叔頓時沉默了,他應付我爸時遊刃有餘,但對上自己親媽,頓時偃旗息鼓。
我撥弄著碗裡的餃子,諷刺道:「奶奶,你是最沒資格說小叔沒良心的,他每個月給你打生活費,你屋裡那一箱箱的補品都是他買的。」
奶奶氣得拍桌子,「大人說話,這哪有你插嘴的份,真是賠錢貨,跟你叔一樣沒良心,大白眼狼養出個小白眼狼。」
小叔不常回家,可這個家裡也沒有他的地方。
他嘴上說著不養奶奶,卻每個月都給她打錢,這怎麼就成白眼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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