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錦朝累了，垂下手臂，卻又看見站在一旁的我。
霎時，她眼中再次迸出滔天的憤怒。
「賤人！看我不打S你！」
鞭子劈頭蓋臉打來。
我卻被辛砚護住，牢牢圈在懷中。
「你還敢護著她？那就連你一起打S。」
鞭打聲再次傳來。
全都落在辛砚一個人身上。
Advertisement
「青青別怕，青青沒事。」
他低沉的聲音始終回蕩在耳畔。
是溫柔繾綣的安撫。
我抬頭看了看。
在他明亮如星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蒼白愣怔的影子。
9
哪怕我一直被關著，也能感覺到井然有序的東宮開始變得人心惶惶。
奴僕們都在私下裡議論著：
三年來，太子對太子妃的一往情深都是在演戲，隻是為了拉攏太子妃身後的丞相大人，坐穩太子之位。
如今，太子羽翼已豐，該到兔S狗烹的時候了。
對這些話，沈錦朝向來嗤之以鼻。
她說：「我爹爹為相十餘年，權傾朝野。李聿既然狼心狗肺，也休怪我沈家翻臉無情。他這個太子當膩味了，那就再換一個。」
短短幾月，一向君臣和睦的太子和丞相之間突然劍拔弩張，勢同水火。
我每日透過那扇小小窗戶，呆呆望向屋外。
阿聿，你向來知道當太子有多兇險。
當年你就被人追S，身受重傷。
而現在還要為了我，與位極人臣的丞相抗衡。
東宮越來越亂。
所有人似乎都將我忘了，隻有辛砚會每天來給我送飯菜。
有時，他會來得很晚，滿身的疲憊。
看得出來，他在為了沈錦朝拼命奔走。
朝局如何，他從不跟我說。
每次都看默默看著我許久，然後輕嘆口氣。
「青青，別害怕，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好你的。」
這天深夜，他突然闖了進來。
二話不說，就將我抱起向外跑。
他帶著我出了東宮，騎上馬一路狂奔。
跑了半夜才終於來到一處偏僻的農舍。
推開門，沈錦朝坐在裡面。
她本滿臉驚慌，看到我才長長松了口氣。
「辛砚，快讓她跟我換衣服，搜捕的人就要到沈府了，再遲就來不及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
轉過頭去看辛砚，輕輕笑了。
而他看到我的笑，似乎被一把刀捅到，全身猛地一抖。
他垂下頭，不再看我，雙手卻機械地為我換著衣服。
很快，我便裝扮了沈錦朝的樣子。
「行了，快走吧，千萬別被人發現。」
在沈錦朝的催促下，辛砚又將我抱上了馬。
我一下抓住了他握緊韁繩的雙手，然後笑著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胸口。
他晃了晃，臉上再沒有半點血色。
因為，我在問他。
這就是你說的，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保護我嗎？
你所謂的保護，便是讓我代替沈錦朝去S嗎？
而他並沒有因為我的質問有做任何停留。
馬再次飛奔起來。
一步步送我回丞相府，一步步送我去S。
那座平日裡車水馬龍的府邸已經近在眼前，門梁上寫著個大大的【沈】字。
我也姓沈，這裡其實也是我的家。
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
踏進這扇門，我就是沈錦朝，是階下囚，為那位在權力鬥爭中一敗塗地的爹爹陪葬。
馬停在府門口。
我沒有任何反抗，直接想跳下去。
「青青。」身後的人卻將我拉住。
他湊到我耳邊，一字一句說得極慢：「別怕，我會去救你。」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
下馬，進門。
沒有看他一眼。
10
太子與丞相之爭最終塵埃落定。
沈家以謀逆的大罪，被判滿門抄斬。
而我代替了沈錦朝，被關在牢獄中，等候行刑。
隻不過李聿念及曾經的夫妻之情，將原太子妃單獨關押在個幹淨的牢房裡。
這天，牢門外傳來一陣聲音。
緊接著，門鎖打開了，有個挺拔的黑衣人影輕聲走了進來。
「青青，跟我走。」
我愣著沒動，有些吃驚地看著他。
「是我，別怕。」
辛砚摘下臉上遮擋，用力將我抱進懷裡。
「我說過的，會來……」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眼中閃過錯愕與痛苦，但最終都被悲傷所吞沒。
「青青，你……你原來……」
他低頭看了看，胸口處赫然插著一把短刀。
刀刃上青光閃閃，明顯是淬了劇毒。
「原來你這樣恨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在笑著，眼中卻有淚光閃過。
「青青……」他又低喃一聲，抖著將手伸進懷中。
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樣東西。
尖耳朵，圓眼珠，胖乎乎的身子。
是一隻用柳枝編的小兔子。
隻不過已被血浸染紅。
他把小兔子握在掌心，痴痴看了一會兒，輕聲問：
「那，S了我，青青你開心嗎？」
我點點頭，嫣然一笑。
「那就好。」辛砚臉上的哀傷一掃而光，也笑了起來，眉目疏朗。
「開心就好，就好……」
一股烏紅的血從嘴角流出，他毫不在意地擦了擦，笑意依舊。
「隻是對不起，不能再保護你了。」
話音未落，他站立不住，轟然倒地。
我轉身走出牢房，在這條走廊的盡頭，還有人在等著我。
「青青！」
身後又傳來辛砚的聲音。
認識了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呼喚一個人。
似是包含了無限的眷戀與深情，無盡的悔恨與歉意，還有無望的渴求與痴纏。
我的腳步頓了頓。
但沒有停留，亦沒有回頭。
阿聿就站在不遠處。
在燈火下，明淨俊朗的臉上笑得溫柔寵溺。
他對著我張開了手臂。
我跑了起來，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裡。
「這下滿意了吧？就一定要親手S了他嗎？
「你在這麼個破地方，一待就是這麼多天，讓我一人獨守空房，好難過啊。」
阿聿的聲音又輕又緩，還帶著濃濃的委屈，讓我很是過意不去。
我捧起他的臉，踮腳親了親他的唇。
他一把將我抱起，用肩上明黃的鬥篷從頭到腳蓋住，說話聲有些咬牙切齒。
「明知我獨守空房這麼久，還來勾引，今晚我要新賬舊賬一起算才行。」
11
十裡紅妝，太子迎娶了新的太子妃。
婚禮辦得比幾年前還要盛大。
與此同時，京城裡生意最紅火的青樓裡來了個奇怪的妓子。
她沒有舌頭，手腳都被人砍掉。
卻生了一張與太子妃一模一樣的臉。
很快，那些達官顯貴、紈绔子弟便都知道了。
一時之間，青樓生意愈發火爆，全都是奔著那妓子去的。
老鸨如獲至寶，把她當成棵搖錢樹。
無論老的少的，高矮胖瘦，殘暴的愛施虐的有特殊癖好的，全都來者不拒。
也不管那妓子被折磨成什麼樣，休養幾天之後，照常接客。
那一日，天氣正好，我懷著身孕，想出去轉轉透透風。
來到湖邊，看到有幾個世家子弟正在玩鬧。
他們圍著一個滿身傷痕、幾乎赤身裸體的女人，讓她在地上爬。
隻要稍慢一點，鞭子便招呼過去。
可那女人無手無腳，為了不挨打，隻能扭曲著肢體拼命爬著。
那詭異荒誕的樣子，惹得一眾人哈哈大笑。
我隨意看了一會兒，剛要走開，那女人不知怎麼的，突然發瘋一樣，發出「啊啊」的喊聲。
「瘋了，瘋了，趕緊打。」
圍著的男人們紛紛揚起鞭子，狠狠打了過去。
而那女人似乎不知道疼痛，依然對著我走遠的方向，徒勞地掙扎著。
猶如隻野獸。
李聿番外
這一次，李聿終於迎娶了他的青青。
那個一直讓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新婚之夜，他抱著青青，訴說著往事，幾乎泣不成聲。
李聿母後早亡，雖是太子，卻兇險重重。
那一年，他出京辦差，卻遭人暗算，侍衛統統戰S，才保他一人脫身。
但他也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之後，被青青所救。
那時，他朝不保夕，根本不敢跟青青透露身份，更不敢直接將她帶回京城。
隻能養好傷之後，偷偷跟東宮的舊屬聯系，悄然回京。
之後，他鬥敗了一直覬覦太子之位的齊王，穩定朝局之後，向父皇上書。
要迎娶一位民間女子，許以正妻之位。
皇帝不允，認為鄉野女子，當個妾室就好，怎堪做太子妃。
但李聿堅持要明媒正娶。
父子二人各不相讓。
正在僵持中，丞相前來觐見，說太子鍾情的女子正是他的嫡女沈錦朝。
雖然沈錦朝與青青的神態、言語多有不同，也不怎麼記得曾經往事。
但她說曾生過一場大病，幾乎沒了命，一提起往事便會頭痛不已。
阿聿見沈錦朝那張與青青一模一樣的臉，又有當初自己親手送的定情之物。
哪裡能想到丞相有一對雙生子, 而信物是從青青那裡硬生生搶走的。
他以為沈錦朝就是青青，一心一意愛她。
成婚三年, 每當認為她不是自己的青青時, 還會無比內疚自責。
錦兒隻是生了場病, 自己怎能妄加懷疑。
直到那一晚, 他遇到了真正的青青。
雖然醉了酒，但那種久違的熟悉感讓他熱淚盈眶。
他以為她都想起來了, 就抱著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往事。
以至於連睡夢中也都是他的青青。
可到了白天, 當他再見沈錦朝時，卻無比失望。
她不是青青。
那段時間, 李聿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青青好像一會兒回來了，一會兒又消失不見。
他甚至去看了太醫, 以為得了癔症。
這一夜, 他看到了一個柳枝編的小老鼠, 立時欣喜到發了狂。
這是青青做的，這是他的青青。
可青青卻不說話, 隻捧著小老鼠凝望著他。
那雙大眼睛，含著淚, 帶著驚恐。
李聿瞬間明白了，自己可能被騙了。
真正的青青不會說話了, 而且身處在危險中。
說到危險，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這幾年，丞相越發專橫攬權, 而他顧念著這是青青的父親, 始終忍讓。
沒想到自己被騙得這樣深，等他想要報仇時，卻發現丞相一黨已經危及到太子之位了。
李聿小心謹慎，不露聲色, 生怕被沈錦朝看出端倪。
最後他實在不願意再看到那張明明跟青青一樣, 卻寫滿狠毒的臉, 選擇不回東宮。
雖然這樣離青青遠了。
但他明白，這種時候，他離得越遠, 青青才越安全。
權力鬥爭，不是你S便是我亡。
等到李聿得勝, 迫不及待地去找青青時，卻發現她被送回了丞相府。
果然是沈錦朝, 才能想出如此蛇蠍的主意。
李聿將青青抱在懷裡，冷冷一笑。
命人全城搜捕原太子妃。
捉到了就割掉舌頭, 砍斷手腳，但定要留下性命。
S對她來說, 實在是太便宜了些。
除了沈錦朝，還有個辛砚, 應該千刀萬剐。
青青卻想親手S了他。
李聿有千百個不願，可還是答應了。
他知道，辛砚是青青心中的一道傷疤，隻有親手揭掉，才能好得徹底。
而從今往後，他都會好好愛青青, 呵護青青。
還要遍請天下名醫，治好青青的嗓子。
終其一生，哪怕富有這天下。
他李聿也隻愛青青一人。
（全文完）
-
字號
-
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