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她畢竟是你的親妹妹。」
「爹爹,」沈錦朝眨了眨眼睛,著急地說,「若她泄露了風聲,可是欺君之罪。」
爹面露難色,臉上陰晴不定。
最終嘆了口氣,沉聲說:「把她毒啞了,再帶去更偏僻的地方關著,以後不讓她再出門。」
一句話,決定了我的命運。
辛砚給我灌了藥,又連夜將我塞進馬車帶走。
我打開車窗,無比貪婪地望著那個小而簡陋的院落。
那裡曾經住過阿聿,那裡曾經有我們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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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我離開了。
如果阿聿回來,找不到我。
該怎麼辦啊?
我變成了啞巴,被關在個院子裡整整三年。
直到那一晚,又被帶回了東宮,見到了沈錦朝。
還有,我的阿聿。
5
晚上,暗室的門又開了。
沈錦朝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個木盒,似笑非笑地遞給我。
「送你的,打開看看。」
我打開盒蓋,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裡面是兩隻斷手。
一隻粗糙,滿是褶皺;另一隻略白淨些,可手掌心也滿是繭子。
這是楊嬤嬤和小鈴的手。
為什麼?
我明明已經那麼順從聽話,為何還要這樣對她們?
我說不出話,隻能SS盯著沈錦朝,滿腔怒火。
「生氣了?」
沈錦朝冷嗤了一聲:「隻不過給你提個醒而已。昨晚你見到太子殿下,想必也知道他是誰了吧。但我警告你,別想著什麼再續前緣。」
「你不過是個生孩子的工具罷了,太子愛的人隻能是我。但凡你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就休怪我無情。」
她說完,得意地笑了兩聲,轉身要走。
但看到站在門口的辛砚,似是想起什麼,又回頭看我。
「沈青,你也別太難過,辛砚的刀很快,那兩個奴婢沒受什麼苦。」
沈錦朝走了,屋子裡還回蕩著她無比暢快得意的笑聲。
我發著抖,撿起兩隻斷手,緊緊抱在懷中。
有人走近,修長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住。
「對不起。」
辛砚嗓音喑啞,撫了撫我散落的長發。
就是這雙手,沾滿了楊嬤嬤和小鈴的血。
我頓時感到一陣惡心,厭惡地側頭躲開。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痛色。
「沈青,原來曾經與太子相愛的那個人是你。今早是我誤會了,真的抱歉。
「可是,可是大小姐嫁給太子後,也受了很多刁難,連孩子都不能有了。你,你不要恨她。」
這個人為什麼還不滾?
為什麼一直在我耳邊喋喋不休?
為什麼這樣讓我惡心?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他推開,抬手指向門口。
快滾,快滾,快滾。
他眸光暗了暗,薄唇緊抿,轉身緩緩離開了。
6
沈錦朝時不時會將我送去太子李聿的臥房。
每次,李聿不是喝醉了酒就是吃下了什麼迷藥,精神都有些恍惚。
可即便如此,當我稍稍表現出害怕或者不情願時,他都會立馬停下。
隻是溫柔地將我抱在懷中,喃喃低語。
說得最多的,是我們曾經的往事。
「錦兒,你說青青是你的小字,不喜歡我這樣稱呼,可我好想念青青啊。
「你帶我去看桃花,去溪邊捕魚,我站不穩摔進水裡,你來扶我,結果自己也滑倒。
「你還會用柳枝編各種各樣的小動物,活靈活現。
「青青,我說的這些事,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嗎?」
記得,記得。
阿聿,你說的每件事,我都深深記在心裡。
隻是我不能給你回應,一點都不行。
不然,這個世上對我最好與我最親的兩個人都會沒命。
大半個月後,我的月事來了。
沈錦朝知道後,大發雷霆。
「這個沒用的賤婢,枉我費盡心思把你送到太子的床上這麼多次。」
她越說越氣,取出一根皮鞭就對著我抽打。
打了兩下,她的手臂被人拉住。
辛砚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神色。
「大小姐,當心別傷到手。」
「給你,替我狠狠地打!」
沈錦朝將鞭子遞過去。
辛砚仍舊低著頭,沒有動。
「怎麼?舍不得?」
沈錦朝的聲音驟然尖厲:「辛砚,你對她動心了是不是?你說過會永遠愛我全是騙人的是不是?到底是不是?你說話啊!」
「屬下沒有!」
辛砚的回答聲音很大很急迫,胸口上下起伏著。
「那你就打她,打啊!」
辛砚接過鞭子。
修長蒼白的手隱隱在發抖。
他木然抬起手,一鞭甩來。
我劇烈一顫,好疼。
兩下,三下。
疼痛卻沒有再次襲來。
「大小姐,屬下習武之人,手上沒輕重,再打下去怕有性命之憂。」
「哼,」沈錦朝嗤了一聲,瞥了眼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的我,不甘心地甩了甩袖子。
「今日就先饒了你。」
我帶著一身傷,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
隻覺得好熱,好疼,好難受。
忽然,有人將我抱了起來,又有藥送到唇邊。
我喉嚨酸澀,吞咽得極慢。
那人就極有耐心,一點一點地喂。
等終於喝完藥,又解開我的衣衫,在傷口上塗藥。
動作又輕又柔,似乎將我愛若珍寶。
這世上,隻有他會這樣愛我,這樣溫柔。
阿聿,阿聿。
我幹裂的唇張張合合,卻發不出聲音。
眼淚如決了堤,洶湧而出。
我拉住他的手,緊緊抵在胸口。
阿聿,不要走,不要再離開我。
「別哭,乖,我不走。」
有人在說話,卻不是阿聿的聲音。
我瞬間清醒,睜開雙眼。
昏暗燭光下,抱著我的人蒼白瘦削,一雙狹長的眼睛裡似流淌著無盡情意。
是辛砚。
我大驚,掙扎著想要躲開。
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冷汗淋漓。
他急忙將我放下,看著我有些驚慌無措。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我側開頭,滿身的疏離冷漠,想讓他走。
但他還是守在床邊,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不要趕我走,行嗎?你發了熱,需要人照顧。」
我全身無力,頭疼得厲害,不想再理他,又昏昏沉沉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時,天已蒙蒙亮。
辛砚還在,一手託著額頭睡著,一手還牢牢裹著我的手指。
我稍微動了動,他便醒了,望向我的眸中帶著淺淺笑意。
透過那扇又窄又小的窗戶,我看到了窗外搖擺的柳枝。
我也笑了笑,指了指窗外,比畫著柳枝的樣子。
剎那間,他的眉眼間似有春風吹過,再不見冷漠凌厲。
「等一下,我這就去給你摘。」
7
辛砚每次再來看我時,都會給我帶來柳枝。
以前我住在莊子上,無聊時就會編形形色色的小動物。
那時候阿聿很喜歡,還纏著讓我教他,卻笨手笨腳的,怎麼也學不會。
如今,許久沒編了,手有些生疏,做出來的總有些歪歪扭扭。
辛砚好像也喜歡,總是靜靜坐在旁邊,看著柳條在我的手指間來回翻動。
慢慢地,屋子裡擺滿了各種各樣柳枝做的小東西。
但有一天,其中一隻尖耳朵的小兔子不見了。
我怎麼都沒找到,便又重新編了一個。
一晃多日。
我身上的傷都養好了,沈錦朝又來了。
「你的肚子若再不爭氣,下次可就不隻挨鞭子這麼簡單了。」
當晚我又被送去了李聿那裡。
在他躺下時,我將一直貼身藏著的柳枝編的小老鼠偷偷遞過去。
他先是不解,借著月光看了看,眼中立時閃出亮光。
剛要說話,卻被我一把捂住了嘴。
每晚我和阿聿在一起,沈錦朝都會派辛砚守在外面。
稍有風吹草動,都會被他發覺。
我強忍著顫抖,將小老鼠捧在掌心。
而阿聿也很快明白了。
他緊緊將我抱住,把頭埋在我的脖頸間,極輕聲地不斷重復著:
「青青,是你,是你。」
很快,我的肩窩裡便濡湿一片。
當年,我在教阿聿編柳枝時,便告訴他:
老鼠最是膽小,什麼都怕。
如果以後我在有危險很害怕的時候,就一定會像隻小老鼠一樣躲起來。
時隔多年,往事歷歷在目。
我記得,他也記得。
那天晚上,我們相依相偎,心意相通。
我在他的手心裡,一遍一遍寫著【聿】字。
因為長在鄉野,我並不怎麼識字。
【聿】還是他教我的。
我說,以後若是我想你了,便會在手掌心寫這個字。
等天亮時,我再次被辛砚帶走。
而阿聿也一如既往,睡得踏實。
8
我已經很多天沒有被送去見李聿了。
其實也是他許久不曾回東宮過夜了。
沈錦朝喝了酒,撲倒辛砚的懷裡哭訴:
「成婚才三年,他便不愛我了,之前的那些甜言蜜語全都是騙人的。
「辛砚,那你呢?你也會變心嗎?也會不愛我嗎?」
辛砚低垂的雙手緊握成拳,又緩緩松開。
「不會。」
「那你證明給我看。」
沈錦朝搖搖晃晃,踮起腳尖,慢慢向辛砚靠近。
卻在雙唇即將觸碰時,猛地被推開。
「大小姐,你醉了。」
「我沒醉,沒醉。」
沈錦朝大哭起來:「辛砚哥哥,連你也不愛我,也要離開我了是嗎?」
辛砚任由她哭鬧,捶打,發著脾氣。
自始至終都輕聲地哄著。
等沈錦朝終於累了,他將她攔腰抱起,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看。
目光與站在最裡間的我相對,不知為何,閃過了一絲慌亂。
夜深了,我熄了燈,剛要睡下,沒想到辛砚又回來了。
黑暗中,他壓抑著氣息,抱著我的手臂卻有不容拒絕的強勢。
「青青……」
他低低喚了一聲,吻了過來。
手開始撕扯我的衣衫。
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再次復蘇。
這個人所帶來的疼痛,屈辱和折磨,讓我開始歇斯底裡地反抗。
寂靜中,突然響起清脆的耳光聲。
他的掠奪停止了。
而我呆愣著,看著自己震到發麻的手指。
「對不起。」
他的眼尾泛著紅,濃密的睫毛微微閃動。
「青青,我會對你好,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你別再恨我了,可以嗎?」
我緊緊咬著嘴角,拼命忍住眼中的淚。
漸漸舌尖有血腥味傳來。
辛砚的眼中劃過哀傷。
他抬手想為我擦拭血跡,卻猶豫著不敢靠近。
「每次和我在一起,你都有流不完的眼淚。
「青青別哭,我這就走。」
辛砚想離開時,屋門卻再一次被踢開。
外面是怒不可遏的沈錦朝。
她那張原本明豔動人的臉此刻格外扭曲猙獰。
「我說你為何晚上總不見蹤影,原來是來看這個賤人。辛砚,你跟李聿一樣薄情寡性!」
沈錦朝揚起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狠狠抽著。
而辛砚跪在地上挨著,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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