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折騰,我對他的聽話甚是滿意。
於是坐在喜床上,問他:「你會什麼?」
沈臨淵想也不想地開口:「吃喝玩樂。」
我不禁扶額,隻能盯著他的眼睛又認真開口問道:「你有什麼才能?」
或許從未有人這樣問過他。
年輕的帝王一時噤默,想了好一陣兒。
終於,面前的男人捧起我的臉,同樣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告訴了我他的答案。
「經世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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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在爹爹的引薦下,我和沈臨淵見了很多有志之士。
可朝堂依舊風雨飄搖,內憂外患。
「小禾,國庫空虛,你說我們應該先宰哪隻肥羊?」
我看著男人眼裡的精明和算計,不禁笑出了聲。
自然是:「鄭尚書。」
錦衣衛抄家不是一般的快,鐵血手腕,震懾十足。
一家又一家……
年輕帝王從不按常理出牌,文武百官一時都不敢擅動。
籌集的軍餉第一時間送到了邊關顧侯手裡。
可他的兒子竟然在密謀造反。
我知道,姜知宋野心極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顧淮之既然能安撫住她,那麼誘餌就隻能是後位。
於是我借著宮宴的由頭,大宴賓客。
當晚,就見到了姜知宋。
酒過三巡,我拉著她到殿內敘舊。
「妹妹,嫁給小將軍過得可好?」
擺脫了眾人,姜知宋連裝都懶得裝了,一把甩開我的手,「少在這假惺惺,你不就是在跟我炫耀嗎?」
見她這樣說,我所幸自顧自坐下,闲適地喝了口茶水,慵懶道:「是啊,我就是為了炫耀。」
「我的好妹妹,你如今見了我要跪下行禮的,否則我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知道嗎?」
前世我曾無數次跪拜她。
看著她眼裡的盈盈得意,當時隻覺得她小孩子氣,從未放在心上。
「呵。」
如今想來,竟是在刻意打臉炫耀。
姜知宋轉身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刻意加重尾音得意洋洋地說:「姐姐,你有沒有福氣守住還是一回事兒呢?」
見人上鉤了,我繼續乘勝追擊,「妹妹要搶?」
然後又嘲諷開口:「除非你有那個膽子謀權篡位。」
她看著我蔑視的眼神,神情頓時激動:「那又如何?從小到大,沒有我姜知宋搶不到的東西。」
故意停頓一會兒。
又道:「包括你喜歡的男人,顧淮之。」
原來如此。
知道他們要造反我就安心了。
9
顧淮之 11 歲那年被嬌縱的妹妹推進了花園水池裡。
是我不顧嚴寒和危險跳下去救他,甚至病了半月不曾出門。
到頭來,他僅憑姜知宋一面之詞,就將事情掉了個兒。
「好愚蠢的薄情男人。」
沈臨淵毫不留情地點評。
我瞥了他一眼,「你不薄情?」
前世姜知宋跟著他大半年,到S他都坐在一旁冷眼旁觀。
更別提她心心念念的後位了。
想到這,我突然有一個猜想。
「你能分清我跟她嗎?」
男人嘴裡說著話,手裡動作卻不停。
「自然。」
我含糊不清地開口追問:「你怎麼區分?」
沈臨淵剝完所有的葡萄,在我嘴角獻上一個香吻。
然後用手託頭慵懶地靠在椅子上。
「開始我隻能靠聲音。」
「但相處一段時間,我發現你們除了樣貌,幾乎沒有什麼共同點。」
說完他又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而且你的肩膀有一月牙形胎記。」
聽著男人輕松的語氣,讓我不禁懷疑顧之淮很蠢。
也就真的信了新婚夜沈臨淵說的話。
這個男人放蕩不羈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玲瓏心。
我又問他:「沈臨淵,為什麼是我?」
男人沒有回答,隻是思緒流轉,不知想到了什麼,仿佛眸子裡都帶了笑意。
其實,沈臨淵隻是因出身低賤不受寵,並不是草包。
相反他能力出眾,勤政愛民。
有了我的加持,朝堂局勢早已逆轉。
如今邊關有了充足的軍餉,顧侯又打了幾場漂亮的勝仗。
此時若想造反,隻能是投敵叛國了。
可姜知宋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夢裡。
要拉著那個風光霽月的小將軍一起墮去公眾號 `hhubashi` 看更多入深淵。
10
秋風起,注定帶著些塵埃。
八百裡加急的軍報。
顧侯身負重傷,昏迷不醒,蠻族再犯邊境。
可他們不知道,沈臨淵在軍營裡早就安插了探子。
來信說:「顧侯之子顧淮之潛入軍營,迷暈主帥,囚禁。」
他竟真的那樣做了。
一個保家衛國的將軍,為了一個女人。
背棄了信仰,背棄了國家,背棄了萬千他曾護佑的黎民百姓。
多可笑啊。
沈臨淵第一時間抓了姜知宋。
爹爹不置一詞。
半月後,探子回稟顧淮之要帶蠻人回京了。
我提審了姜知宋。
看著面前言語瘋癲的女人,一時有些錯愕。
她被抓來多日,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被折磨得有些脫了相。
但看見我,仍然不忘記口出汙言穢語。
無奈,我隻能命人掌嘴,又塞了鞋底。
姜知宋目光怨毒,拼命地想要掙脫束縛撲向我。
我不由嗤笑一聲,摸了摸懷裡的貓兒,柔聲道:「乖一點兒,也少受些罪,不好嗎?」
「賤人,你怎麼知道我們的計劃?是顧淮之背叛了我是嗎?」
雖然是疑問的語氣,可她內心卻分明已經確認了。
一夕之間,就將那個愛他入骨的男人否了。
果然,她隻會愛自己,從不會真心愛別人。
「是啊,他背叛你了。」
「你現在不過一隻蝼蟻,我一隻手就能捏S。」
「更……不會有後位了。」
「啊。」
聽到我提起後位,姜知宋開始不停地尖叫。
「我詛咒你們不得好S。」
「姜知禾,我要S了你。」
我一揮手,姜知宋就被帶了下去。
與妹妹恰恰相反,我不會讓他們輕易S掉的。
經我一激,很快,姜知宋就招了她和顧淮之的聯系方式。
沈臨淵快速調整了皇宮的部署。
11
我決定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姜知宋。
去地牢的時候她正昏迷著。
獄卒兜頭一桶冷水叫醒了她。
少女目光呆滯、S寂,半天才聚焦到我身上。
沙啞開口:「賤人,又是你,我詛咒你不得好S,生生世世永墜修羅地獄。」
其實,解決問題最無用的就是謾罵。
於是,我轉身拿起旁邊的烙鐵,輕輕印在了她的臉頰。
「啊!」
少女尖銳的嘶吼聲。
「妹妹,地獄姐姐沒去過,人間煉獄倒是可以給你安排。」
弱者隻能靠嘴:「姜知禾,你高貴在哪裡了?地位再高也不過是個賤妾罷了。」
「哈哈。」
我在她的笑聲中告訴她:「妹妹,多虧了你,你的夫君迫不及待要回來送S了。」
姜知宋笑聲戛然而止。
我慢悠悠地走出了牢房。
御書房內年輕帝王懷抱著我。
「小禾,此戰平,你嫁我為後如何?」
「我不是已經嫁了嗎?」
沈臨淵拉攏著眉眼卑微乞求:「那不算。」
我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一個兩個都對後位有這麼大的執念。
顧淮之帶著顧家軍來勢洶洶。
又有蠻人相助,一路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直逼京都。
氣氛肅S。
寒冬臘月,天上飄著零星的雪花,籠罩著S寂的皇城。
我和沈臨淵並肩站在城牆上。
看著城門外顧淮之黑壓壓的人馬。
那些曾經浴血邊疆的勇士,而今卻劍指家國。
底下的人在叫陣。
「沈臨淵,如果你自認草包,擬旨宣告天下退位讓賢,我可以考慮饒你不S。」
沈臨淵目光冷肅,不停地揉捏著我的手。
問我:「小禾,我就說他很蠢,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麼了?」
「哎。」
我用另一隻手捂住眼睛。
的確是沒眼看。
曾經戰無不勝的小將軍早已經被情愛衝昏了頭腦。
直到四面八方傳來震天的馬蹄聲。
顧淮之才從蠻人騷亂的異動中回味過來。
被蠻人首領一刀砍下馬。
顧淮之捂著斷掉的左臂,疼得幾近暈厥。
「顧淮之,你騙老子。」
蠻人首領被屬下層層圍住,還在叫嚷:「老子還想這一路怎的如此順暢,還信了你的屁話,以為是被顧家軍的威風鎮住。」
「你他娘的敢跟老子玩兒瓮中捉鱉。」
12
沈臨淵早就下了命令。
隻降不戰,讓各郡州大開城門,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兵行險招,才能制勝。
此一役蠻人大傷元氣,至少可保邊境十年安穩。
足以讓腐朽沒落的大宋再現生機。
13
惡人自有惡人磨。
沈臨淵將那對冤家關在了一起。
對此我並沒有什麼意見。
幾日後,不知道顧淮之發了什麼瘋,非要見我。
我想既是故人,總是要見的。
沈臨淵卻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非要一起去。
到了地牢。
顧淮之虛弱地靠著鐵柵欄,衣衫破爛,臉上掛著抓痕。
聽見聲響,黯淡無光的眸子轉向我。
微張著口。
好半天才發出聲音:「知禾,是你,對不對?」
我看著姜知宋裸露的光潔肩膀,瞬間心領神會。
說完這句,身負重傷都未曾流過淚的七尺男人,竟然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喃喃自語:「我該S錯怪了你。」
「是你,是你救了我。」
「知禾,我早該知道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此刻看著顧淮之懺悔,內心毫無波瀾。
他不知道他到底錯在哪裡;
他不知道他到底欠我什麼;
他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恨他。
我與他之間隔著一條命。
隔著前世被活活燒S在宮殿裡的姜知禾。
而今又帶著國仇。
顧之淮不隻是顧氏一族的恥辱,更是大宋的叛徒。
所以,我不可能原諒他。
沈臨淵焦急地看著我,生怕我棄他而去。
看著他幽怨的眼神,我不禁笑出了聲,安撫他。
「沈臨淵你是天上日月,他是溝渠蝼蟻。」
「你真的有必要總拿自己跟他相提並論嗎?」
聽了我的話,年輕的帝王頃刻間笑開了花。
柔聲哄我:「我的小禾注定是鳳命,要與我長長久久的。」
此時,小將軍他啊,眼裡閃過豔羨徹底心S了,拉攏著腦袋像條喪家之犬。
而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姜知宋,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衝過來。
雙手緊緊扒著鐵欄杆,面目猙獰:「賤人,你也配?你也配?」
「娘親說過,我才是鳳命。她說過的,明明她說過的。」
「你不過是姜家的一條狗,聽話了這麼多年,為什麼要跟我搶男人,為什麼……」
姜知宋還想說什麼。
奈何顧淮之已經伸手掐上了她的脖頸。
男人手臂青筋暴起,發泄著他的憎恨和怒意。
頃刻間,姜知宋的脖子就被擰斷了。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
猶如舊事重現。
讓我感到絲絲冷意直鑽骨髓,透著濃濃的窒息感。
正當我迷茫之際,沈臨淵攥緊了我的手。
就像是幹涸的土地遇到了滋潤的春雨,我一點點吸收著他手心的暖意。
再次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屍體。
已經無所畏懼。
我想姜知宋S前一定很害怕,很孤獨、很無助。
因為她知道。
這茫茫世間再無一人愛她了。
14
姜知宋解脫了。
可顧之淮還沒有。
為了顯示自己的豁達胸襟,沈臨淵竟沒有處S顧淮之。
而是命人直接將人丟回了顧府。
他明明手段狠辣殘忍,讓人懼怕。
偏偏人人又贊他御下有度。
「呵,好個心思深沉的男人。」
那些曾在身家性命、萬貫家財面前,搖擺不定的文武百官。
在朝堂上爭先恐後地表忠心。
生怕比別人晚了一步,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但我知道, 沈臨淵是個非常記仇的人。
他們不過是肥羊待宰罷了。
果然, 顧侯風塵僕僕,回到京都的第一件事。
就是帶著唯一的嫡子顧淮之進宮負荊請罪。
我透過窗棂,看著曾經那個威武不屈的常勝將軍, 如今三拜九叩卑微地跪在勤政殿前。
滿頭華發,老淚縱橫。
頗為感慨。
可最終沈臨淵也沒有宣見他。
顧侯自辭職位,上交兵符,告老懷鄉舉家南遷。
顧家軍被收編重組。
顧淮之被顧侯親自打了 30 軍棍,除名族譜,淪落成了京都城裡一個身體殘缺、人人可欺的乞丐。
而後幾年, 沈臨淵徐徐圖之。
先是逼爹爹辭去丞相之位。
可終究是饒了他的性命, 允他回了祖籍去給娘親守墳。
漸漸地, 深扎於大宋百年的迂腐氏族被連根拔起,毒瘤被徹底清除。
更多的有志之士被提拔成肱骨棟梁。
軍政一統,四海太平。
海晏河清。
15
沈臨淵心思深沉。
市井都說武帝賢德,沈臨淵徹底擺脫了草包之名。
而我,對往事仍舊覺得困惑。
隻能再次拿出當初的封妃聖旨,旁敲側擊。
「阿淵,你看這聖旨寫得奇怪。」
沈臨淵微微歪了一下頭, 無奈道:「夫人,這已經是你第 28 次拿出來了。」
我不予理會, 繼續自言自語:「別人家的聖旨都是賢良淑德、蕙質蘭心……你就一個甚得朕心。」
「說得好像早就認識我一樣。」
我眨著無辜的大眼睛,伏在他的桌案前, 看著他。
終於沈臨淵妥協了。
他給我講了一個很久遠的故事。
先皇曾寵幸一個身份低賤的宮女, 事後宮女沒有得到晉封,反而被直接扔進了冷宮自生自滅。
後來宮女九S一生產下一子,日子艱難。
她卻也拼S護佑男孩到 8 歲, 便故去了。
男孩朝不保夕,時常爬上冷宮的牆頭,瞭望、祈盼。
直到男孩 10 歲那年,宮中中秋夜宴。
一個婦人牽著個水靈靈的小女孩, 不知為何繞到此處。
她們的後面不緊不慢的,還跟著一個長得極其相似的女孩。
男孩從未見過雙生子,好奇地看著她。
女孩兒也注意到了他。
她看著牆頭上瘦骨嶙峋、衣衫褴褸的人,不僅沒有嫌棄害怕,還掏出了懷裡的糕點奮力扔了上來。
男孩兒惶恐, 隻因從未受過人恩。
還未來得及道謝,前邊的女孩就拉著婦人撒嬌道:「娘,你看姐姐, 把給我帶的糕點都給了那個乞丐。」
婦人停下向後掃了一眼牆頭,厲聲對女孩兒道:「小禾, 快過來。」
隨著沈臨淵平靜的講述, 我記憶回籠,恍惚間好像記起了他。
面前的沈臨淵慢慢地跟記憶裡的小男孩重合。
可明明不過是萍水相逢,幾塊點心而已。
怎值得他這麼珍視?
沈臨淵卻說:「自從見了小禾就能吃飽飯了。」
他還說:「有的人非她不可, 隻一眼就確定了。」
14
後宮空置, 我為後已經有些年頭了。
我和沈臨淵育有兩子一女。
後來,又過了好多年,我躺在病榻上。
彌留之際。
沈臨淵抓著我的手說:「小禾, 這輩子我終於沒有遺憾了。」
恍惚間。
我好像看到了漫天火光裡,那個瘋了般奔向我的年輕帝王。
原來,他一直在我身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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